勉强安抚下了急躁的玉青霜,玉青时看着眼前不断砸在伞面上再落下的雨点,抿了抿唇放缓语调轻轻地说:“明日的确是有热闹可看,可脏水却与咱们府上半点都不相关。”
“青霜,我知道你或许有不理解的地方,但是你要相信,我不会做任何可能有损咱们府上的事儿的。”
她做过很多错事儿,伤害过很多真心待自己的人。
而如今,她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小心地把这个家门内与自己相关的人都一一护好。
所以不管外头掀起多大的浪尘,定北侯府的门楣上,必须一尘不染。
干干净净。
雨很大,雨水落在伞面和地上砸出的回响更是刺耳。
玉青时不疾不徐的嗓音在这样躁动的声响中听起来轻到了极致,甚至让人有种稍一恍惚就会听不真切的感觉。
可就是这么轻而平淡的几句话,却鬼使神差地让内心无比不安的玉青霜莫名地镇定了许多。
她半信半疑地看着玉青时平静的侧脸眨了眨眼,轻轻地说:“你确定真的不会有事儿吗?”
玉青时笑了。
“当然不会有事儿。”
“放心吧,热闹是咱们看的,可生死煎熬的抉择,都不是咱们该担心的,而且……”
“你讨厌的人,也许再也不会有机会回来了。”
人活着的话,或许还有别的希望。
可人要是死了,那便如灯灭尘散,前尘一扫而空,什么都没了。
玉雅莉是不可能有机会活着回来的。
而此刻,她体内的毒大约也已经发作了吧……
玉青时带着心神不定的玉青霜回了梅青院,又听她趴在桌上嘀嘀咕咕地说着一些毫无边际全然不相关的话。
而此时,京郊的庄子上,电闪雷鸣中。
玉雅莉看着自己掌心的泛着青黑的淤血,血色散尽的脸在闪电一晃而过的刹那暴露出了狰狞无力的苍白。
她难以置信之下胸口剧烈起伏,可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咳嗽过后,被血染红的掌心几乎笼罩不住那骇人的血色,颜色异样的血顺着不断颤抖的指缝,无声无息地滴落到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
“我明明已经小心防范了,可是……”
“姑娘?”
“姑娘您……”
推门而入的婆子看到她手上和胸口刺目的血色被吓得连忙捂住了嘴,大惊失色之下慌乱地跑过来把手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婆子的脸色也随之而越发难看。
玉雅莉深深吸气艰难地忍住咳嗽的冲动,故作镇定地看着婆子紧张中还充斥着恐惧的脸,一字一顿地说:“我要死了,是吗?”
她早该猜到的。
太子只是在戏耍她。
皇后容不得她。
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物一心想要她的命,她就算是用尽了万千心机防范又能起什么用?
就算是不吃不碰太子送来的任何东西又能如何?
不知人间疾苦的上位者想要她死,她就不能活。
眼看着婆子脸上最后一丝血色全都被惨白取代,玉雅莉实在是想不到自己是在何处中了招,忍不住难掩自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歪在椅背上抬起手擦去嘴角的血迹,沙哑着嗓子说:“还是大意了。”
“皇权之下枯骨无数,他们想要一个人的性命,又怎会是我防得住的?”
“你且实话实说吧,我还能活多久?”
婆子是这段时日一直都伺候在玉雅莉身边的人,稍懂些医术,也是玉雅莉目前唯一一个能使唤得上勉强算是心腹的人。
她听到玉雅莉的话身体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低着头红着眼说:“奴婢学艺不精,实在是探不出您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所以……所以……”
“所以奴婢的话可能不准,姑娘您再坚持一下,奴婢这就去找人请大夫来给您细看,大夫肯定是能行的,奴婢……”
“不必了。”
玉雅莉感受着体内一寸一寸流失的力气,有气无力地闭上眼说:“将死之人,何必折腾?”
“瞧你这神色,我是不是活不过明日?”
“姑娘,您……”
“你不说我也猜到了。”
玉雅莉满脸讥诮地扯了扯嘴角,含混地说:“明日就是秋祭大典,届时要来此处的人可不少,我若是活到了明日,就是一个可能会对太子不利的潜在威胁,他怎么可能会让我多活?只是……”
“到底是不甘心呐……”
就这么死了,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白白到世上走了一遭,徒劳折腾一场,最后却什么都没剩下。
她痛恨的人仍活得高高在上。
戏弄她背弃她还想杀之而后快的太子甚至还能全然无视她的生死,冠冕堂皇地走上自己的康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