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凭什么?
她就算是要死,也绝对不能死得如此轻巧。
玉雅莉艰难地喘息了一瞬沙哑道:“太子既然是出了手,手段肯定凌厉,绝对不会让我半点活命的机会,所以我也不为难你,只是我还是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你能帮我最后一个忙吗?就当做是……”
“是报答我对你的救命之恩了。”
婆子声泪俱下地跪在地上重重叩首,泣不成声地说:“姑娘想让奴婢做什么,您尽管吩咐。”
“要不是您当初来庄子上出言将奴婢从庄头的手上救下来,奴婢早就已经死了,只要是您吩咐的,哪怕是要奴婢的命,奴婢也绝不推辞。”
“很好。”
玉雅莉缓缓靠着闭上眼,积攒力气似的把声音放得很低很低。
她说:“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祖上有一门手艺,能用特殊的法子把将死之人的气再留上一会儿。”
“现在距离天亮也不久了,我求的不多,你设法让我多活儿一会儿吧。”
“天亮以后是个热闹的大场面,我死了以后或许就再也见不到这样的热闹了,我还想把这场热闹看完了再走。”
“否则就算是死了,那我也是死不瞑目的。”
玉雅莉的最后一个要求,婆子自然不会忍心拒绝。
只见她进进出出地打来了很多热水,拉出了一个高大的浴桶把热水都倒了进去,紧接着就把玉雅莉扶了进去。
不过就烧热水的这么一会儿功夫,玉雅莉比起刚才的面色和气息都弱了许多,稍微一挪动就止不住地咳血。
一开始只是咳,紧接着就是吐。
光是把她扶到浴桶中的这么一小段路,她自己的身上和婆子的身上却全都是暗黑的血。
就连浴桶里的水,都泛着刺眼的微红之色。
婆子小心翼翼地扶她在浴桶内坐好,迅速往水中扔了一枚指头大小的药丸,又捏着她的嘴塞了一颗进去。
玉雅莉喉头吃力地上下滑动片刻终于艰难地把药丸咽了下去,而后她就在意识恍惚中听到身边有人说:“姑娘,这是奴婢家传的方子,内服外热浴,可暂时保您三个时辰的光阴,只是三个时辰一过,您就……”
“三个时辰?”
“够了。”
玉雅莉满脸疲惫地闭上了眼,喘着气说:“水太冷了,你再去打点儿热的来吧。”
婆子抹着眼角的泪花拎着水桶快步走了出去。
可就在门板闭合的瞬间,她看似悲戚的脸上却极快地闪过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幽深。
门外风雨交加。
小院的灶台上却在雨声中燃着耀目的火光。
婆子蹲在地上看似在自言自语地说:“东西已经喂下去了,明日差不多就能撑到万和行宫,等她说完了该说的话,也就差不多了。”
在雨声雷动中黑漆漆的树影中闪过一道黑色的人影。
人影落在婆子的身后,低声说:“吐得这么厉害,能撑到你说的那个时候吗?”
在玉雅莉面前卑躬屈膝其貌不扬的婆子闻声唇角一勾,凉丝丝地说:“我的手段你信不过,主子的话你总该是信的。”
“放心,明日的热闹少不了她,不管用什么法子,总要让她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才是,否则闹了这么一大圈,岂不是白折腾了?”
黑色的人影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飞快转头看了身后燃着微弱烛光的屋内一眼,轻轻地说:“明日的大场面少不了你,你先把这个东西带在身上,等闹起来以后找机会吃下去,我会找机会来把你带走。”
婆子接过他扔过来的东西凑在眼前借着火光一看,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
“这是假死药?”
“不行,这么珍贵的东西,我怎么能……”
“得了。”
人影不耐地打断她的话,沉沉地说:“一旦闹起来,你身为这段时间一直伺候在身边的人,你以为你能逃得脱?”
“要是不先把脱身的法子想好,到时候要是落入了他人手中,就算是主子有心想保你,那也是艰难。”
“这药最多半个时辰就会发作,你记得提前吃下去,到时候奉旨前来督查的孟公公会设法将你的尸体运走,睡一觉就换地方了。”
婆子紧紧地捏着手里的瓶子说不出话,在反复吸气后终于捡回了些许冷静,红着眼睛说:“好,我知道了。”
“行,那我就撤了。”
“对了,你记得提醒她,明日那样的场面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主子有多看重另一位主子你是知道的,要是让这人吐出半点不利主母的话,那你也不必费心吃这玩意儿了,找个地方撞死谢罪一了百了得了。”
婆子闻声好笑地弯起了眼,自顾自地说:“这就是你多虑了。”
“我还没活够呢,我怎么会舍得自己找死?”
“放心,她比咱们想的更聪明,该怎么说怎么做,不需我多说,她自己心里有数的。”
玉雅莉当然可以选择在这个时候将自己所有想污蔑想诋毁的人全部都拉扯出来。
反正她都要死了,她没什么好顾忌的。
可要是她说得太多太杂,保不准就会让人觉得她是失心疯了,说出的话也不会有人相信。
所以在这种时候,身为一个将死的聪明人,她比谁都清楚自己该如何取舍。
过分贪心的人,是达不到目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