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雅莉会来求老夫人是玉青时预料之中的。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玉雅莉竟然如此沉不住气。
她来的时候还算是知道规矩,没哭哭啼啼地进门,进屋跪下也没直哭天喊地的求什么,只是说:“祖母,我连日来梦魇不断,夜不成眠,请医问药也不见好,我想着会不会是在家里闷的时间久了这才会多思多梦,想求您应允我可出门去走走。”
似是怕老夫人不同意,她很是牵强地扯着嘴角露出个笑,低声说:“祖母,孙女儿这段时日自认还算安分,也一直在院门闭门不出,如今实在是忍不住了,这才想求您应允,您就答应孙女儿吧。”
放在半年之前,老夫人心里还是怜惜玉雅莉的。
老夫人虽是不大看得上二房夫妇,可玉雅莉到底是自己膝下长大的孩子,说是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可经前头的一些事儿,老夫人的心逐渐凉了。
这会儿看向玉雅莉的眼神也没了之前的温和,有的只是说不出的打量。
见她言之切切,老夫人微微合眸,转着手腕上的佛珠说:“你想去什么地方?”
玉雅莉的脊背无声一僵,知道自己一旦出门就绝对避不开侯府的耳目,索性硬着头皮直接说:“孙女儿想去京郊的庄子。”
“京郊的庄子?”
“你到底是想去散心,还是想去探望什么人?”
老夫人一针见血地说出了问题的关键,玉雅莉苍白的小脸上不可避免地浮现出一抹颓然。
她跪在地上苦笑说:“祖母眼明心亮,孙女儿自知托辞无用,也不想瞒您。”
“我听闻我……徐氏……”
“徐氏在庄子上病重难愈,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我自知徐氏罪孽深重不可饶恕,可我终归是徐氏之女,她犯了再多的错,也是我的生母亲娘,我实在是难在此刻坐视不理。”
“祖母,您就当圆孙女儿的一个心愿,让我去庄子上看一眼吧。”
许是察觉出老夫人的迟疑,她的眼角适时地滚落一滴泪,哑声说:“您若是不放心,大可派人一直看着我,或者是设法把庄子上下都看守住。”
“我此去别无他愿,只想在徐氏病陨之前侍孝于床前,也好……”
“也好让徐氏能走得安心些,孙女儿心中也可自安。”
“孙女儿求您了。”
“您就让我去看一眼吧。”
都说世间最为感人至深的深情莫过于舐犊情深。
可在此时此刻,玉雅莉展现出的孝心却也非比常人。
这样的孝心若是换在一个人的身上,或许旁人见了还会有所动容。
可她想去看的是徐氏,却是在玉氏犯下滔天大错的罪人。
老夫人自认性子不苛,可也实在难以容忍,故而在沉默半晌之后缓缓摇头,说:“徐氏是家中罪人,在此之前侯爷就亲口说过,任何人不得前去探视,你虽是有徐氏的一份血脉,可终究是玉氏的女儿,哪怕是为了慰藉玉氏及柳家因为徐家而死的那些亡魂先灵,我也不能让你去。”
“你若是执意想去,那你就想清楚了再说,毕竟你若是去尽孝于徐氏膝下,那就不再是我玉家的女儿。”
“葬了徐氏的京郊庄子,就是你余下半生唯一的归处。”
玉雅莉大约是没想到自己如此哀求的情况下老夫人还会这般坚决,狠狠一顿之后面上露出的全是不可言说的难以置信。
她颤着嗓门说:“祖母,我只是想去看一眼,哪怕就一眼,我……”
“将死之人有什么可看的?”
一贯慈眉善目爱笑的老夫人骤然冷了脸,面无表情地说:“你是将嫁之人,当在家中好生备嫁,本就不该沾染这涉及了生死的晦气事儿,何必提这样的无理要求?”
老夫人不耐地抬手一摆,闭上眼说:“好了,不必再说了。”
“来人,扶三小姐回去休息,此事不必再提。”
心中大恸声泪俱下的玉雅莉被闻声进屋的丫鬟搀扶下去,转眼间就没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