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媒婆叹了一口气,到底说道:“小郎君的衣裳湿了,奴家这里倒也没有合身的衣裳,若是小郎君不嫌弃,不如换上奴家相公的衣裳。”
“你这婆子实在啰嗦!”小郎君冷笑一声,随手把手上的酒壶推到了张媒婆面前,“这喝酒也有讲究,如今下雨,这酒就要喝的越快越急,你这婆子再要啰嗦,就莫要怪小爷不客气!”
张媒婆看小郎君像是要恼,于是学着小郎君的模样,举起酒壶,仰头就喝,谁知浊酒入口辛辣,一直辣到了嗓子眼儿里。她搁下酒壶,猛烈的咳嗽起来,一面又听到小郎君落寞的声音,“月圆人团圆……月无人何在……”
张媒婆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她看着仰头喝酒的小郎君,发间的雨水顺着脖颈流了下来,又浸入到他身上的红袍上。
张媒婆突地有些心软,于是起身说道:“这般干巴巴的喝酒实在无趣,奴家去为小郎君做几样小菜去。”
“雨夜喝酒要什么小菜,你这婆子实在事儿多!”那小郎君口中说着,到底没有起身阻拦,于是张媒婆便推门而出,夜色之中,雨声哗哗,竟是比白日里下的更大了一些。
一阵凉风携着夜雨扑面而来,张媒婆紧了紧衣襟的衣裳,顺着游廊,去了后院。
后院厨房早就熄了火,张媒婆便只捡着酱菜坛子里取出两样小菜,依次仔细切了,又掺了好些的姜丝,捡了一样白日里的红糖糍粑,另有几条红肠,原是蒸煮过的,她仔细切了,也掺了些姜丝,如此凑够了四个瓷盘,这才装在食盒里,又冒雨回了前头。
“小郎君,你莫要喝的那么急。”张媒婆推门进了屋,跨过门槛,便瞧见倒在案几上的酒壶。
这屋里头的布置同方才一般,除了倒着的酒壶,便是不见踪影的小郎君。张媒婆看着案几上的水渍,也不知是洒了的酒,还是小郎君身上滴下的雨水。
张媒婆叹了口气,复又关了门,油灯的光影不再摇曳,张媒婆拿出了几样小菜,捡了个酒壶,一口小菜一口浊酒的吃喝了起来。
如此油灯的光亮渐渐暗淡了下来,张媒婆低头一瞧,那油灯的油已然见了底,只怕很快就要油枯灯灭了。
远远的有梆子声传了过来,张媒婆仔细数着,一遍两遍,待第三遍时,她还是没有数清楚。
再看油灯光亮愈发弱了,张媒婆晃晃悠悠起了身,踉踉跄跄走到了床边儿上,而后倒头躺在榻上,不待油灯熄灭,她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暗淡的油灯燃着的一丝小小的光亮,影影绰绰的照着屋里头的布置,渐渐的影影绰绰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又有鸡鸣之声传了过来,不知隔了几道门,又隔了几道窗,待传到了这屋里头,那鸡鸣之声像是蒙在被褥里发出的声响,带着几分压抑,又有几分急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