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下个不停,张媒婆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她听着外头的雨声,只感觉那漫天的雨穿透屋顶的瓦片直接淋在了脑门上,浑身上下黏糊热燥,她伸手一摸,原来脑门上竟是出了一层薄汗。
她懒得起身,只随手扯过了汗巾,随手一擦,那雨似是越下越大,打在窗棂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张媒婆叹了一口气,过会子又是一声叹息。
张媒婆猛地坐起身,她从枕下摸出火石,点亮了床头的油灯,屋里头有了光亮,她眯着眼睛瞧见了坐在案几旁的小郎君。小郎君背对她坐着,手上提着个酒壶,此番正仰头喝酒。
“人吓人吓死人,都这个时辰了,你这小郎君又来奴家这里做什么!”张媒婆汲着鞋子下了地,把那油灯搁在案几上。
小郎君不搭腔,只顾着喝酒,张媒婆觉得奇怪,又去打量小郎君的神情,这一看不要紧。那小郎君竟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他的脸上浮着两坨红彤彤的酒晕,瞧起来像是小娘子抹在面上的胭脂。
他似是察觉到了张媒婆打量的目光,只把那酒壶重重的搁在案几上,斜着眼看着张媒婆,“你这婆子为何这般看着小爷?”
“小郎君你醉了……”张媒婆看着小郎君醉眼朦胧的模样,口中语气便软了下来。
“你这婆子净会胡说八道,小爷自来千杯不倒,万杯不醉,哪里会喝酒?”小郎君勾唇一笑,倒把张媒婆看得一愣,只因着哪里见过小郎君这般“妖娆”的模样。
张媒婆转开了目光,只看着小郎君的手指,指节微凸,指尖触碰着酒壶,指甲在油灯底下整齐光洁,她随手把汗巾递给了小郎君,“你且回家去吧,奴家又不会饮酒。”
“呵呵……”小郎君冷笑一声,依旧斜眼看着张媒婆,“你这婆子真是惺惺作态,小爷且问你一声,你究竟会不会喝酒?”
“奴家虽说是个媒婆……”张媒婆说话间瞧见小郎君从怀里头摸出个五两的银锭子,反复在指尖把玩起来,又时不时的打量张媒婆的神色。他脸颊发红,目光带着几分风流,只看的张媒婆有些局促起来。
“这酒奴家倒是能喝下一两杯,但是不能多喝。”张媒婆看着小郎君手上的银子,立时改了口风。
“那你陪着小爷喝上一会儿,这五两银子便是你的。”小郎君随手把五两银子掷在案几上,银子滚了几滚,滚到小郎君平素拿着的折扇旁。
张媒婆瞧见那折扇湿答答的,再去看小郎君,这才发现他浑身上下竟是淋得透湿,头顶的发髻松散,一缕散落在鬓边,束发的金冠摇摇欲坠,随着他的动作颤颤巍巍,像是随时都会落在地上,摇摇欲坠的还有他肘边搁着的几只酒壶。
张媒婆看着小郎君浑身上下尽皆湿透的模样,又看他衣襟处微微散开,露出一截子光滑的脖子,再看他神色虽是与平时不差,但是一双眼睛黑的像外头的夜色,眼里头似有什么难挨的心事,又像是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偏要作出一副故作坚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