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灵儿款款摆下万福去,狄思齐在后边严词厉色的说道:“所有门派的掌门人见了我师父都得磕头拜见的,以示师父盟主之尊。你不下跪吗?”许灵儿口不能言,只看一眼狄思齐。任中凤笑道:“你这孩子在卢掌门身边,真是越来越不长进,没半点见识。你哪里见过女人家给生人磕头见礼的?”狄思齐想想也对,长这么大只见过妇人拜万福的,没见过妇人磕头的。他语塞不能对答。
卢定天很是轻蔑的眼神看一眼许灵儿,堆下笑脸说道:“这也罢了,许掌门妇道人家,咱们另当别论。只是四爷,依照咱们的盟约所定,哪个门派又掌门人交替之事,都得事先照会过鄙人这边才可。你们这可是擅行废立。”许灵儿一向和秦陵任中凤胡闹嬉笑,任性顽皮,自己都不觉得是个大人。这时忽听卢定天说自己是妇道人家,蓦然觉得自己年龄身份都长了一大截似得,倒心里一惊。
秦廷远笑道:“这回不知道,咱们就当不知者不罪论了。下回再立掌门人,一定请示过卢掌门再行事。”听卢定天的说法,心里也是一惊不小,暗骂:“这龟孙子这些鬼心眼从何处想来的?掌门人的废立也要由你指派,剑阁岂不真成你嵩山的一个分舵了。”
卢定天看秦廷远言语温驯,绝无半点抵牾之意,心下也平畅了一大截,笑道:“正是四爷这说法,咱们齐心协力,给武林立起一个体统来。四爷这边请。”秦廷远忙给许灵儿欠身鞠躬的说:“掌门请。”
许灵儿走在前面,秦廷远和任中凤慢着许灵儿半步,跟在许灵儿后面夹侍着许灵儿,秦陵带着一干师弟们,一众人进入嵩山派议事大厅中。大厅门口又有人高唱:“剑阁许掌门到。”议事大厅内群雄交头接耳的议论着这剑阁许掌门是何许人也。许灵儿一进入议事大厅,就有几个人对她指指点点的议论。
许灵儿两腿僵硬,觉着有些不会迈步走路了,后背上一阵陈的闷热。她还是故作自然的进入议事大厅中,秦廷远笑着向相识的那些武人们作揖招呼。
卢定天带着许灵儿诸人,走到大厅最上手处的一张茶几边。卢定天笑请许灵儿秦廷远入座,许灵儿坐下去,秦廷远和任中凤站立在许灵儿身后。秦陵看嵩山派的门人上来倒茶,忙过去接过那人手中茶壶茶杯,弯着腰恭恭敬敬的给许灵儿倒上茶,双手捧给许灵儿。他们都是心照不宣的在群雄面前树立许灵儿的威势。
有些武人们按耐不住了,扯着嗓子问秦廷远:“秦四爷,你们剑阁新掌门莅位这等大事,怎地都不知会江湖朋友们一声?”秦廷远笑道:“前不久我四师兄忽得怪症,眼歪嘴邪的,不能料理派中释武。我大老粗一个,料理不来派中事务。大家商量来商量去,我二师哥这徒儿心思机敏、深有见识,武功也已经大成,倒是数她最能胜任这剑阁掌门一职。五师弟就赋闲让位,本来是要照会诸位的,因有这嵩山会盟一事,我们就顺便搭个顺风船,免得弟子们五湖四海的乱跑。今儿个我就向天下英雄照会过了,这是我们剑阁新任掌门许掌门。”
秦陵远笑着给大家说话,手在身后给许灵儿摆摆。许灵儿会意,站起来故作从容的对群雄拜一万福又归座。群雄看这样一个妙龄少女当了剑阁掌门,都有些说不出的奇怪别扭。有人笑着问秦廷远:“剑阁大弟子秦陵秦公子的身手大家在少林寺都见识过的,怎地不是他当这掌门人?”秦廷远摆摆手摇头说道:“一提他就来气,空有一副好皮囊好武功。一天小孩子心性总改不过来,拿着弹弓去林间打雀儿掏鸟窝。孩子们不争气,不然这剑阁掌门之位,何等尊荣?舍他属谁?”
大家听了哄笑起来,又有人打听许灵儿:“这许掌门可就是那位梁国公的千金?”秦廷远笑道:“正是,也不愧是大家门户出生的。处事大方周到,我们的那位大弟子,连她一个脚趾头儿都比不上哩。”武人们便跟着纷纷夸赞起许灵儿来,说:“虎父无犬女,剑阁掌门这等重任还得这样出身的人担当。”又有人笑问秦廷远:“卢掌门的规矩,但凡别派掌门人废立都要向他请示的,你们这可是犯了卢掌门的盟约了。”秦廷远笑说:“这回不知道,卢掌门也不怪责咱们,下不为例就好了。”心里又暗骂卢定天:“下回再立掌门人,该是宁儿郁儿他们长大的时候。谁知道你死到哪里去了。”
卢定天笑眯眯的给秦廷远打圆场说道:“此事剑阁不知者不罪,再者我放眼看去,秦二爷已经失明,四爷五爷也都是有年岁的人了。剑阁毕竟还是归属年轻一派的弟子,秦公子武功虽好,筹谋之策上却欠缺一些。弟子里许掌门是前秦掌门的嫡传弟子,无论出身资历人品武功,许掌门倒也真是不二之选。”言下之意许灵儿他已经应允许灵儿出任剑阁掌门之事了。群雄也附和着说:“卢掌门说得对,卢掌门说的好。”有人就趁势起哄说:“卢掌门说的真他娘是又对又好。”
卢定天装作听不见,对许灵儿笑道:“许掌门诸位远道而来,想来尚未用茶饭吧?咱们借一步去客房。”秦廷远一席话,卢定天对许灵儿大为改观,礼数上周到到十二分。许灵儿点点头起身。卢定天带着许灵儿诸人往外走,一边作揖给群雄说:“诸位少坐,鄙人失陪一下。”秦廷远也对群雄作揖说:“失陪了。”一众人又复走出议事大厅,跟卢定天去客房。
卢定天略略说了些会盟事宜,掌门人是许灵儿,秦廷远只笑着附和,卢定天一问到什么大事,秦廷远就向许灵儿请示,不敢自作主张。卢定天又试着和许灵儿搭讪,看来他还有一些要事相商。许灵儿似乎在认真聆听权衡卢定天说的话,从头到尾却又一声不言语。
卢定天拐弯抹角的说了一阵,大概都是委婉的说自己当盟主之事已经江湖上大多数门派应允了,剑阁也别和自己唱反调。卢定天当了盟主以后对剑阁可以优待云云,看许灵儿不置可否,也停住不说了。两个嵩山派的门人进来在卢定天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卢定天起身向许灵儿和秦廷远抱拳笑道:“鄙人去那边应酬一下,几位用过早饭了再来议事厅。”许灵儿面带微笑,起身点点头。卢定天看着越发摸不着头脑,自己纳闷着走了。
秦廷远对任中凤笑道:“睡会想到卢定天又玩这么一手,咱们总是棋差半招。”任中凤笑道:“前辈倒是想到这一节上了,反正卢定天眼下声势正盛,这些小智谋比得上比不上的都无关紧要了。”秦廷远手捋着下颌的胡须说道:“以前卢定天都是在暗中操纵,风头都给少林寺占去了。眼下看来他是要好好过一把这武林盟主的瘾了,嵩山派就是名正言顺的武林共主。”
秦陵嘀咕道:“这事就这么容易吗?好财的送点银钱,好色的送几个妇人,大家就推举他卢定天为武林盟主了。”任中凤笑道:“我让关堂主送来一百万两银子,一千名佳丽,你去把这些送给那些门派,让他们推你为武林盟主,看你能不能够?”秦陵不屑的冷笑道:“那不是厚着脸皮向人家伸手要武林盟主吗?”任中凤一声笑出来,狡辩说道:“你管人家怎么来的?要到手就是本事。”秦廷远也说道:“正是,卢定天又不傻,怎会做那赔本的买卖?这会子豁出去一点体面,日后风光无限。是狼就吃肉,就是这么个道理。咱们做不来。”
说着闲话,嵩山派的仆役开始上饭了。菜肴很是丰盛,许灵儿和任中凤只喝了半碗稀粥。秦廷远诸人大吃不足,又向嵩山派的仆役要酒。弟子们喝的都已经带着醉意了,卢定天派人来叫许灵儿诸人过去。一行人到了议事大厅,卢定天带了群雄已经往外走了。
众人出了朝阳宫,来到朝阳宫四边嵩山派特地新建的校武场上。校武场正北方是一座整齐石块砌成的会盟坛。卢定天带领诸派掌门人们入座,会盟坛下左手边几张椅子空着,那本是留给剑阁的位子。眼看剑阁的掌门人成了许灵儿这么一个年轻姑娘,卢定天也就把许灵儿安排在末座了。卢定天身着一身金黄色的华贵长袍,手中握着一柄长剑,也穿戴的整齐新鲜。卢定天长相有几分贼眉鼠眼的畏缩之象,穿上这身高贵的服饰,却显露出一种不相称的滑稽像来。
场上武人们都举齐了,近两年的厮杀让江湖豪杰死伤过半。卢定天为了撑场面、壮声势,虽然百般召集,召集来的武人却只有寥寥一千多人。较之上回在少林寺会盟时的场景、真是冷清寥落不可同日而语。看去不像是一场盛大的武林会盟,倒更像小孩子们玩过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