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定天暗自招呼释武诸人,等秦廷敬两人斗到紧要关头处,众人一拥而上先把秦廷敬击毙,除去自己这个与公与私的心腹大患。至于江湖规矩什么的,人定的规矩自然由人运作,难道还有活人给死规矩憋死的道理?卢定天心底盘算着,调遣着人手。看方丈那边戒备起来,他又笑眯眯的负手旁观起来。
两边的人相互戒备着,眼睛又舍不得错过眼前这场不啻百味罗列。珍馐俱全的武斗大宴。秦廷敬和希夷先生起来我往的斗了一个多时辰,希夷先生毕竟年迈之人,已经显出颓势了。他头顶冒着缕缕白气,后背衣服给汗水浸湿了,贴在身上。出招收招全力以赴,不敢有半点疏忽。看秦廷敬虽然额头挂着几颗汗珠,却依旧优有余裕。
两人胜负已然现形,希夷先生一则心有不甘,明明自己武功修为高出秦廷敬,却因年迈体衰,眼见要输给秦廷敬了;再则秦廷敬志在复仇,不容希夷先生认输退出去;三则形格势禁、骑虎难下。在这紧要关头,稍一疏忽就是性命之忧,若非两边心照默契的罢手退出去,任谁都得全力施为。秦廷敬出掌越来越缓慢沉稳,希夷先生已经沉不住气了,尚存着侥幸之心,一味的行猛招险招抢攻。
两人又走了二百余招,秦廷敬低声喝一声,一掌往希夷先生中门直推过去。希夷先生出掌接住,秦廷敬接着又是一掌。希夷先生禁不住秦廷敬的掌力,脚下往后退了两步。众人看秦廷敬下了杀手,一口气憋在胸口不敢吐出来。睁圆双眼看着秦廷敬。秦廷敬双手往里一翻,在胸前划了一个圈,魁梧伟岸的身子前倾着,双掌带风向希夷先生缓缓推去。
希夷先生明白如若闪身躲避,秦廷敬猛招进击,自己不能再又半分喘气还手的机会。眼见秦廷敬双掌缓缓向自己推来,地上一层黄土也似一条细浪一般,给掌力带动着缓缓的向自己脚尖处涌动过来。知道这力逾千钧的一推,其志简洁明了的是在要自己的老命。希夷先生明知不敌,也只好运气全身的气力、毕生的修为,双掌往前迎出去。
四掌相接,众人不禁“哦”一声叫出声来。希夷先生只觉脑子里一昏,浑身气血似倒转过来运行一般。膝间一软,身子软软的往地上瘫倒下去。秦廷敬双臂张开,摇晃着往后大踏步退出去,他叫声:“还我三弟命来。”脚下还往后退着,心里却已经盘算好也要往希夷先生的头顶上拍一掌,要了他的老命给秦廷恭报仇。忽然脸边一股劲风袭到,接着是有人“嘿”的轻吐一声。秦廷敬摇晃着的手臂百忙间伸手一挡,伸出的手掌却是手背一掌打在自己脸上。
秦廷敬“呃”一声叫,庞大的身躯往后摔倒在地上滑出去,秦陵和任中凤诸人齐声惊叫出来,却是卢定天出手偷袭秦廷敬。方丈见机比余人都快,看卢定天跃身向秦廷敬出手,先如一只大鸟般扑出去,嘴里叫着“卢掌门慢来”。秦廷远和秦廷恭兄弟也先后抢出去。卢定天离秦廷敬甚近,方丈却是慢了半拍。
卢定天才窃喜得手,看方丈一只肥厚的小手向自己脸上迎面一掌拍到,他不敢恋战,身子往后倒仰,向方丈肋下连踢两脚,双手在地上一撑,身子几乎倒仰贴地的如箭离弦般往外射出去。咚一声,头顶撞在一块岩石上,只觉眼中金星乱冒。怕方丈几人追过来,也来不及查看详细情形,身子一番,弯着腰往前疾冲而出。
秦廷敬只觉给卢定天一掌打的天旋地转。翻身硬撑着翻起身子,胳膊一软,又爬在地上。任中凤和秦陵赶忙抢过去看秦廷敬。方丈和秦廷远兄弟也过来查看秦廷敬。秦廷敬头脑混乱沉重,眼前一片漆黑,两耳嗡嗡作响。关岱宗诸人指着卢定天破口大骂,卢定天一口气换了好几种手法,纵跃躲窜,逃回崖顶。看看自己脱离险境,又把秦廷敬打成重伤,除去了心腹大患。心中暗自得意。他也不回嘴,手握成拳头放在嘴上咳咳干咳两声,拍拍肩头衣服上的尘土,说声“回去”。转身走了,几个武人过来将昏倒在地的希夷先生抬起来,跟着卢定天走了。
秦廷迈扶着秦廷敬问道:“二师哥,你怎样?”秦廷敬听不太清楚,只“嗯?”的一声。他使劲挤挤眼睛摇摇头,脑子里灌了铅一般更觉得沉重混乱了。方丈对秦廷远说道:“秦掌门头上受了重击,这回神志不清。老衲先帮秦掌门运气,给秦掌门理顺了真气。”秦廷敬躺在秦廷远怀中,还在自己运气调息。方丈双掌抵在秦廷敬的背后,给秦廷敬输送真气。
秦廷远和秦廷迈扶着秦廷敬,秦陵把秦廷敬双腿盘起来,让秦廷敬坐正了。秦廷敬运一回气,吐出一口淤血。觉着头脑里没那么昏沉了,听见身边有许多人在说着含糊不清的话。他侧头叫声“小陵子”。秦陵忙握住秦廷敬的手应道:“师叔我在这里,你听得见吗?”秦廷敬听秦陵的话含糊不清。他又问秦陵:“希夷先生死了吗?”秦陵说:“希夷先生昏过去了,还不知道是死是活。”秦廷敬又没听清。
关岱宗诸人恼怒之极,站在崖顶大骂卢定天。天底下有的没有的想得到的想不到的脏话都向卢定天泼过去,眼下秦廷敬负伤。方丈又无力主持群雄,关岱宗诸人只志在厮杀,没有远略。众人正是群龙无首,也不能再上嵩山拼斗了。众人商议一回,决议先回少林寺去。
秦廷远和秦廷迈背着秦廷敬,众人急急往山下走去。下了嵩山,回到少林寺已经是午后时分了。秦廷敬耳鼻出血,神智时而清醒时而混乱,和当初秦廷恭负伤时的情形很是相像。方丈诸人又忙着帮秦廷敬运功疗伤,手忙脚乱的大半天,到了更初才忙完。
秦陵几人围着秦廷敬站着,秦廷敬躺在床上,问秦陵卢定天偷袭自己的情形。秦陵说道:“卢定天趁着师叔和希夷先生对了一掌,往后大步退却那会往师叔脸上打了一掌。幸亏师叔出手格挡了一下,卸去了一些力道。”秦廷远诸人愤怒异常,只轮番骂卢定天是个卑鄙小人。秦廷敬叹息道:“我和你三叔受伤时的情形很像,怕是挨不过几天了。希夷先生受我重创,兼之年岁已高,这回怕也撑不过去。我没别的什么心事,就想再看看孩子。”
秦廷远握着秦廷敬的手说道:“二师哥咱们这就回剑阁去,不行小陵子和姑娘先去剑阁,接孩子过来和咱们会和。”秦廷敬摇摇头说道:“不用了,咱们这就回去吧。见不着也就那样了。”这会已经是深夜,秦廷敬眼睛看不见东西。秦廷远哽噎着说道:“二师哥已经是更初了,咱们明早再启程。”
释雄愤愤的对关岱宗说道:“咱们一定让希夷先生死在秦掌门前面,好让秦掌门知道高兴高兴。”关岱宗也答应说:“那老儿一条老命只剩三成了,咱们只要谁能过去在他身上补上一刀一剑的,就能要了他老命。”
两人说着就要过去,秦廷远兄弟俩也要去。方丈劝止住众人,释雄也劝秦廷远兄弟俩:“四爷五爷看好秦掌门,明早你们就启程回去。等杀了希夷先生,我们派人来给你们报信儿。”秦廷远和秦廷迈也觉着该看护秦廷敬。秦廷远把手中宝剑给释雄说道:“大师用我这宝剑去杀希夷先生,这宝剑削铁如泥,是剑阁利器。用它杀了希夷先生,我三个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释雄接过宝剑,和关岱宗走了。
秦陵几人围着秦廷敬坐了大半夜,第二天早上,方丈带着罗汉堂的弟子们,送秦廷敬下山。到了登封城内,购置了马车,罗汉们回去了。方丈还要给秦廷敬运功疗伤。秦廷敬一行人出了登封城,往剑阁而去。
秦廷敬眼前一片漆黑,时而昏沉、时而清醒,耳鼻里又出了几次血。他自忖无幸,给大家笑说这是秦廷恭抱怨他没护好秦廷恭,来给秦廷敬闹脾气的。一路走了几天,路上倒也平顺。秦廷敬和放在在马车内运功疗伤。这天一众人过了邓州,不再去襄阳,径回武当山。秦廷敬伤势看上去没那么沉重,较前几天反倒复原了一些。秦廷远几人心里担忧着,又隐隐有了一丝盼头。
方丈给大家说道:“卢定天武功没有希夷先生精纯高深,又给秦掌门挡了一下,或许秦掌门竟然回转过来了也未可知。”秦廷迈也忙附和说:“也不像我三哥,是给一掌打在头顶要害上的。我三哥头顶脑门骨都给老妖人打碎成几片了。卢定天那狗贼奸猾的紧,顾着自己逃回去的事,那一掌也没能太打实了。”秦廷敬也觉着脑子里越来越清醒,或许受伤没秦廷恭那样重,不至于致命也未可知。一个剑阁弟子笑问方丈:“大师这样的修为,也看不出师叔的伤势轻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