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怀疑方丈故意说这等话给大家宽心的。方丈念佛说道:“若伤在五脏六腑之间,一探便知。唯独伤在头上,秦掌门失明失聪,却又似乎危及不到性命。这样的伤却是无从诊断起。”秦廷迈说:“幸亏在百忙之中挡了那一下,卢定天的一掌没能打在脸上。”方丈也说多是那一挡之力,保下了秦廷敬性命。
众人说来说去只说卢定天那一掌和秦廷敬的一格挡,走过中州地界,方丈看秦廷敬无恙,先独自回少林寺去了。秦陵几人护着秦廷敬,走了两天,来到钱贞娘住的那里。秦陵和任中凤扶着秦廷敬,往屋里走去。钱贞娘几人出来接应,叶卿卿看众人都一个不少的回来了,心内先自欢喜。她点着手指头一二三四的数过了,笑道:“我还说路上要丢掉一两个人,一个不少的给你们带回来了。”
秦陵几人只笑笑不答话,秦廷敬侧头听着叶卿卿说话的那边问道:“卿卿你们都好吗?孩子呢?”叶卿卿笑说:“孩子不在我怀里的吗?老爷挂了彩回来的?”笑着已经有些笑不出来了。秦廷远说道:“二师哥给人打了一掌,眼睛看不见了。”许灵儿几人听了忙跑到秦廷敬面前,秦廷敬眼神有点茫然,只看着远处。
许灵儿赶忙把怀中的孩子给秦陵,她拉住秦廷敬的手,一手在秦廷敬眼前摆了几摆。秦廷敬问道:“是灵儿?”秦陵笑说:“师叔是灵儿。”秦廷敬笑道:“没事,一点小伤,养养就好了。”楚王妃满脸哀愁急切的问秦陵:“小亲亲你怎样?伤到哪里了吗?”秦陵笑着摇头。众人拥簇着秦廷敬进屋。
叶卿卿抱着孩子哭泣起来,责备秦廷敬说:“常在水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才出去半年,眼睛也瞎了,再耽搁个半年回不来,怕老命都搭在哪里了。叫你们不要打打杀杀,不要打打杀杀的。一天闲出屁来了……”叶卿卿叨叨个没完。秦廷远笑道:“大嫂这理说偏了,哪里是我们要打打杀杀的?我们倒像安安静静在山上待着的,人家不许我们消停。”
钱贞娘问任中凤:“方丈关堂主他们怎样?秦掌门怎会给人打伤的?”任中凤把鸽渡峡上的事情说了一遍,叶卿卿又骂起卢定天来。叶卿卿哼哼唧唧骂完这个骂那个,钱贞娘说道:“改天还得派人过去,把希夷先生是死是活的确信打探清楚了,没了希夷先生,以后咱们就……”想想这边秦廷敬也负伤在身,两边还是势均力敌,谁也奈何谁不得,又止住不说了。
任中凤说释雄关岱宗几人去刺杀希夷先生的事情,秦廷敬侧头问道:“师公和弟子们回来了吗?”钱贞娘说道:“弟子们不敢回山,眼下还在洞庭湖。老公祖在山上独住着,也是不久前才回来的。”才说着,外面有人扬声吆喝:“卖柴禾喽,谁家要柴禾?卖柴禾喽。”秦陵赶紧出去,那个报信的师弟担着一担柴禾,在门口吆喝。秦陵接师弟进去,师弟小声问道:“掌门师伯回来了吗?我在镇子上只看见四师叔他们。”秦陵点头说:“回来了,进去说话。”
师弟进屋,拜见过秦廷敬几人。秦廷远和兄弟和秦廷敬商量着让洞庭湖的弟子们暂且回山,余下的在镇子上探信,在登封那边监视卢定天诸人的弟子,仍旧各司其职。秦廷敬和任中凤商议,任中凤也说该回来。秦廷远遂命这个弟子回去传令,让洞庭湖的弟子们早日回山。
秦廷敬又要看许灵儿的孩子,秦陵抱过去,许灵儿拉了秦廷敬的手,让秦廷敬摸孩子的脸庞。叶卿卿笑道:“眉目长相是小陵子的模样,鼻子小嘴那一块像灵儿。”秦廷敬长叹一声,又要摸摸秦郁。叶卿卿也忙抱过来,给秦廷敬摸着。秦廷敬说道:“孩子瘦了一些。“叶卿卿说道:“孩子都这样,刚生下来是胖嘟嘟的,长到一两岁上就瘦下来了。”
不多时酒席上来了,许灵儿和叶卿卿喂秦廷敬吃了些粥饭菜肴。秦陵几人也略略用些。小庭院容不下这许多人,秦廷敬诸人上山回剑阁去了。
回到剑阁,万顷松树莎啦啦的雨声一般婆娑响动,进入夏季,山上到处葱茏青黛、苍翠欲滴。任中凤一行人拥簇着秦廷敬,缓缓行走着。任中凤笑问叶卿卿:“大姐你们回来过吗?还是一直在山下的?”叶卿卿说道:“哪里能够回来?夫人整天在院子里看着我们,连出去外面一步都不能够。都闷在屋里快发霉了。”
任中凤笑着不说话了,秦廷敬忽然想起卢定天诸人来过剑阁,问道:“是不是剑阁里的东西都给他们打烂拿走了?”任中凤笑道:“我们几个人的梯己物事藏起来了,大姐走的太匆忙。出了带走的那些,余下的都给他们拿走了。”叶卿卿一听,浑身一惊。脸色涨的紫青,把孩子给楚王妃,一声不言语的自己先忙忙往剑阁走去。
秦廷敬诸人回到剑阁,弟子们先各自回去了。几人来到秦廷敬的屋里,屋内一片狼藉。床上帷幔被褥等物都给扯烂了,柜子抽屉或给打烂了,或洞开着,里面的东西席卷一空。叶卿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只骂“天杀的”。孩子们看叶卿卿大哭,也一个跟着一个大哭起来。秦廷敬忙问怎么了,任中凤笑道:“屋里的贵重东西都给他们拿走了,桌椅床柜都给打烂了。”
秦廷敬说道:“那还不值什么,卿卿别哭了,咱们去看看师父去。”叶卿卿看着屋子给糟蹋成这样,真是挖心掏肺一般的疼痛。孩子们比高低似得一个比一个哭的厉害,秦廷敬念叨说:“孩子哭起来怎么这么厉害?三个孩子听去倒有十七八个的样子。”
大家扶着秦廷敬去见秦弘道,秦弘道在屋外的槐树下纳荫乘凉。秦廷远脸上带着难堪的给秦弘道说道:“师父,二师哥给卢定天打伤,眼睛看不见了。”秦廷敬给秦弘道作揖拜下去。秦弘道端着茶碗久久不出声,众人也都默然站着。过许久秦弘道才问道:“怎么会打到眼睛上?”秦廷远把嵩山上卢定天偷袭秦廷敬的事情说了一遍。秦弘道眼中噙泪的说道:“希夷先生那老不死的东西,倒折损了我两个徒弟。”
秦廷敬笑道:“弟子还好,给三弟报了仇,也只是伤了眼睛。师父不必伤怀。”秦弘道问秦廷敬有没有打死希夷先生,秦廷迈说道:“我们过来是释雄和无双城关堂主带着几个高手去刺杀希夷先生,想来是没能得手。不然这会该有好信儿报过来了。”秦弘道起身查看了一回秦廷敬的伤势。秦廷远笑问:“师父,二师哥还有望复明吗?”秦弘道摇头说道:“我也诊不出来,看去伤势倒复原了一大半。幸亏卢定天那小子学艺不精,不然头上打一掌还有能活命的吗?”
秦弘道说着往屋里走去,说道:“老四去收拾行李,陪我去一趟华山。”秦弘道要去华山寻找那位神医给秦廷敬医治眼睛。众人听了这才想起那位神医来,一想到秦廷敬多了几分复明指望,又都莫名的欢喜起来。秦廷远应着忙回去打点行李,叶卿卿问秦廷敬是什么神医,秦廷敬说是一位秦弘道的老朋友,给许灵儿治好耳朵的。叶卿卿听了也带秦廷敬回去,打发秦廷敬去华山。
任中凤几人也回屋,叶卿卿向任中凤要两件贵重物件,要打点那位神医,好给秦廷敬用心诊治。任中凤秦陵三人先把埋在屋子后面的几大箱子物事取出来,抬回屋里。任中凤给许灵儿几人笑说:“大姐看屋子给糟蹋成那样,像给人把心摘走了似得。咱们匀拨一些东西送给大姐,咱们反正不缺这些,也用不着。”许灵儿应着给叶卿卿挑拣屋内的摆设物件,楚王妃帮着挑选衣服。大大小小挑了二三十件,许灵儿拉了秦陵给叶卿卿拿过去。
秦弘道怕耽误了秦廷敬的伤势,就要启程去嵩山。众人在客房里用饭,无双城的两个武人过来复命了。两人面带喜色,给钱贞娘笑道:“夫人,关堂主和释雄大师杀了希夷先生。派属下两人送来希夷先生的脑袋给诸位过目。”两人说着就要打开手中的木盒子盒盖。钱贞娘笑着对叶卿卿和楚王妃说:“把孩子的眼睛蒙上,别吓到孩子了。”
两人那汗巾子盖在孩子脸上,秦陵叫:“馨儿过来”,举起衣袖蒙住任馨的脸。两人打开盒盖,把盒子摆在桌上。盒子里端端正正的安放着希夷先生的首级。希夷先生道术精湛,深谙养生之道。虽然八九十岁的人了,面容依旧鹤发童颜、栩栩如生。叶卿卿看里面一个完整的头颅,呀一声尖叫出来,吓的跑开了。楚王妃见了闷叫一声,昏倒过去,连人带椅子翻到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