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定天才说着,一个青年身穿紫袍,腰束玉带,从廊檐下的人群中走到卢定天身边,向卢定天跪下磕了两个头后放声大哭起来。任中凤和秦陵都认出那是狄思齐。狄思齐趴在地上哭的真正如丧考仳,卢定天佯做惊愕的问道:“这是狄公子不是?狄公子何故如此?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痛要给我们说。今日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说出来,卢某和天下英雄给狄公子主张。”
狄思齐磕头站起来,对卢定天说道:“晚辈乃岭南剑派的狄思齐,几年前无双城和剑阁联手逼迫先父自尽。我剑派一干人等或杀或散,只剩下我一个人苟且偷生。难得卢掌门给我们这些无告无望之人主持公道,我剑派的血仇该如何了结,求卢掌门几位前辈给小生一个清楚话儿。”
卢定天故意踟蹰着难以答言,过一会才强笑道:“至于无双城的所作所为,臭名远扬,江湖上没人不知。他们身上背着多少个门派的血债,我也无可如何。只好日后再缓图之。至于剑阁,不知道诸位江湖同仁有何高见。剑阁秦掌门今儿个也来嵩山了,秦掌门一向为人光明磊落、堂堂君子,想来秦掌门该能给大家伙和这位狄公子给个说法。”
群雄听了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秦陵害怕卢定天要对秦廷敬趁机发难,忙拉着任中凤走过一边去,对任中凤悄声说道:“卢定天果然是专门给师叔摆下的鸿门宴。”任中凤摇头说道:“看卢定天今日的辞色,没有动武的意思,就是当着大家伙的面让前辈难堪一下。”
卢定天笑眯眯的看着群雄,群雄争论了一回后有人喊道:“上回在少林寺狄公子的那个师叔已经给大家伙言明此事是无双城一派所为,虽说父仇不共戴天,狄公子你也不可枉了无辜的人。”卢定天对狄思齐笑道:“此事一时难以分辨明白,狄公子且稍候,等下我和几位老前辈再行商议。”狄思齐给卢定天磕头谢恩,退下去了。
又有几个有纷争的门派上来向卢定天告诉,卢定天伸长脖子,远远的和希夷先生释武商议,很快将几派的纷争曲直分辨明白了,两边告讼之人都心服而退。又有几家门派上前向卢定天告讼,卢定天分辨曲直,处理的很是平允得当。几下里在卢定天的调和之下握手言和,群雄都心服卢定天执正秉公,上前给卢定天敬酒。只有任中凤几人看出这些门派间的纷争都是卢定天私底下安排的。
卢定天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又给秦廷敬给了个下不来台。秦廷敬很是恼怒,又觉着无聊。他也站在廊檐下向卢定天拱手作揖道:“卢掌门,秦廷敬也有一事请教。鄙人三师弟秦廷恭给卢掌门和希夷先生联手击杀,鄙人正苦于奔告无门。此事该当如何了结法,还请卢掌门示下。”
卢定天一怔,随即笑道:“我和希夷先生商定你剑阁屠灭了岭南剑派,就该来少林寺领罪。不想你剑阁敢做不敢当,不服从我们几人的调停……”卢定天正欲编排,滔滔不绝的说着。秦廷敬和方丈大师也不等卢定天把话说完,径往外走去。秦陵仰头四处乱看,寻找萧遥。他记挂着萧遥去楚王妃照顾王妃。任中凤拉了秦陵的手,去追秦廷敬和方丈。
两人出了朝阳宫,秦廷敬回头看一眼,并未认出秦陵和任中凤来。任中凤叫声“前辈“,秦廷敬止步转身,看半晌才认出秦陵两人,问道:“是你俩?怎么做这等装扮?”任中凤笑道:“我俩也来凑凑热闹,怕给他们认出来就乔装了一下。”秦廷敬点头说道:“那一套老把戏玩了又玩的,不知道什么兴致?”任中凤笑道:“偏偏人家就爱玩这一套,大家也乐意吃他这一套,这就是无可如何了。”
方丈笑着说道:“秦公子扮成姑娘,我瞧着比任姑娘还俊些。”秦陵笑说:“多成大师谬赞。”几人往山下走去,秦陵问任中凤:“姐姐看到萧公子了吗?”任中凤摇头说道:“没看见,多是不在这里,——去灵儿那里了。”秦陵说道:“瑞郡主说萧公子过些天还要去教她吹曲子练剑,不知道他去没去瑞郡主那里。”
才说着身后又几个人大喊:“方丈留步,方丈师伯留步,等等我们。”几人看身后十来个和尚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为首一个矮瘦的和尚上前来跪倒在方丈面前,哭泣出声的说道:“方丈师伯请宽大为怀,收留我们,带我们下山去。”方丈颇意外的说道:“释慈师弟,寺中起什么变故了吗?”
那释慈哭着站起来说道:“求方丈师兄不念旧恶,收留我们几个。师兄不收留我们,我们就无处可去,只好去云游四方,化缘度日了。”这是几个脱离释武辖制,来投奔方丈的少林寺和尚。方丈笑道:“师弟和几位师侄肯投奔我,来正觉寺便了。佛门广大,焉有拒人于门外之理?何故做此态状?几位跟我下山去吧。”和尚们欢喜的又抢着给方丈跪下磕头道谢。
一行人往山下走着,方丈问起缘由,那释慈才说道:“眼下寺里又分成两派了,和师兄下山前的情形差不多。一派人暗地里运作着要迎接方丈师兄回山,一众就是释武那边的那几个师叔,每日派人死盯着咱们。咱们稍有异动,就要人头不保。前儿个几个师弟商量着半夜里逃下少室山,来投奔师兄,给释武几个人抓住了。第二天那帮人当着全寺师兄弟们的面,把那几个师侄一条胳膊一条腿的慢慢拆卸,卸成八块才罢了。我们今儿趁着释武不留神,悄悄溜了出来。不然再在释武身边待些日子,这条命寄放在何处也不知道。”
方丈念佛说道:“只要心中有佛,何处不是清修之地?何必分少林寺正觉寺?何必分释武和我?”释慈叫苦道:“师兄你是不知道呦?如今的少林寺给释武几个王八闹得乌烟瘴气,整日价窝藏女人,饮酒吃肉。倒比那登封城里的青楼还热闹些,哪里有个佛门境地的样子?师弟师侄们除了释武的那些个心腹,都对释武心怀不满,就是敢怒不敢言。我们如今在寺里连声音大一点的话都不敢说一声,释武稍听见一点对他的议论,轻则杖罚,重则直当着师兄弟们的面给那罗汉们当了练功的靶子。我少林寺这是做了什么冤孽?怎会遭到这样的业报?”方丈听着形容惨淡的只是念“罪过”。
释慈给方丈说着释武诸人先时还不敢太放肆,那些良家妇女们还是得了银钱,心甘情愿上山来的。这会子径直去明偷暗抢,释慈哭丧着脸说道:“想我们这些附和释武那几个人的弟子们,不跟着他们一起为非作歹,他们便怀疑我们有异心。我们只得整日价跟着释武,调戏妇人,饮酒吃肉。哎呦……”释慈说着一脸酸楚的呲牙摇头,不忍再说出口了。任中凤和秦陵听着只想笑,又怕唐突了方丈不敢笑出来。
下了嵩山,已经是薄暮时分了。秦廷敬提议几人去少林寺,索性把那些愿意投靠方丈的少林寺弟子们接出来,以后方丈复位就势力厚重一点。方丈惨然摇头说道:“人各有缘,随他们去吧。卢定天满心要向我们发难,只苦于找不到由头。咱们这样做正好授人以口实。”秦廷敬看方丈怯懦怕事,也只得作罢。
秦廷敬因为要打探卢定天和嵩山上的群雄下一步动向,又和方丈谈武论道的投机,要在正觉寺盘桓几日再回去,暂且留在正觉寺。秦陵和任中凤放心不下许灵儿,两人先回剑阁去了。
任中凤一路上故意磨磨蹭蹭的缓行,到一处落脚的客栈里了,就是和秦陵无限的缱绻。到剑阁已是一个月之后了,此时临近春节。许灵儿的肚子越发大了,整日和叶卿卿忙活着给还未出生的孩子做小衣服小鞋子。秦陵心里记挂荆州的楚王妃,因要过节,也没空去荆州看楚王妃。
秦廷敬回来后叫秦陵过去,日日忙着将藏在剑阁里所藏的财宝搬出去。有一部分埋藏在剑阁附近的山谷中,一部分搬过去藏在钱贞娘那边。剑阁的宝剑也都给拿出来,藏在剑阁后面深山中的山洞里。此事只有秦廷敬几人和几个年岁大的弟子们知道。并连许灵儿任中凤也不知。秦陵早出晚归,任中凤和许灵儿知道是秦廷敬安排秘事,也不过问。
这天晚上秦陵回来,洗漱过后对许灵儿说道:“娘子,夫君有一事相求。过完年了让姐姐代我去襄阳给岳父岳母大人拜年去,我要去荆州看看。我实在等不得了。”这是秦陵当上许府女婿的头一年,秦陵不能去拜年。许灵儿听了也不接话,只撅起嘴做针线。不一会便给秦陵发起脾气来,托着大肚子都在秦陵身边,把一件正给孩子做的小衣服撕成几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