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叶灵钟一把将他拉过来,低声喝道:“还嫌不够丢人!”夸叶木樨又是恼怒又是委屈,气闷地盯着花未眠。夸叶灵钟也不理他,上前一步道:“多谢张公子对阿妹的救命之恩。”张元宗微笑道:“举手之劳而已。”
夸叶灵钟复又对着花未眠道:“姑娘可否是元阳道花家中人?”花未眠眉梢一挑,道:“花家花未眠。”夸叶灵钟心中一惊,连忙道:“原来是花家的少掌门,方才失礼之处,莫要见怪。”花未眠娇笑道:“无妨,我最喜欢这么可爱的小弟弟了。”夸叶灵钟恍若未闻,而夸叶木樨脸颊又是一红。
夸叶灵钟又道:“阿妹如今不知身在何处,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她,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待苗王大选结束后,请两位务必前往钟山道文成岭,让我们一尽地主之谊。”白苗的苗寨正是位于钟山道文成岭。
张元宗眼光微动,忽问道:“你可知我为何拦住你们?”夸叶灵钟心中一动,迟疑道:“难道张公子知道阿妹的下落?”张元宗转头向集市尽头快要消失的迎亲队伍望去,道:“若兮姑娘或许就在那顶轿子当中。”
几人闻言皆大是皱眉,夸叶灵钟问道:“张公子此话可有依据?”张元宗将他与花未眠的猜测草草说了,几人还是将信将疑,但是事急从权,不管怎样总是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遂驰马向那迎亲队伍追去。
待出了集市,夸叶灵钟几人很快就追到迎亲队伍的前面,当道拦住。整个队伍一阵骚乱,其中一位老者走上前,对着拦路的几人心平气和道:“今天是我家大喜之日,不知几位为何阻拦?若有什么误会,还请放我们过去。”
夸叶灵钟虽心有疑虑,但事关重大,不得不道:“阿妹失踪,极有可能藏在这顶轿子当中,请诸位行个方便,让我们瞧个明白。若阿妹不在轿中,我再向诸位赔罪。”那老者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怒道:“你个小辈好生无礼!新娘岂有让外人瞧看的道理!”
夸叶灵钟略一迟疑,语气坚定道:“得罪。”言毕,几人下马向那顶轿子走去,老者大声叫道:“这是要劫亲!快保护新娘!”即时,队伍中大半的人皆团团围住轿子,其余人俱是挡住几人的去路。
夸叶灵钟目光一凛,毅然拔出腰间的弯刀,夸叶木樨等人皆如法效之。对方见状,方才显露出藏于衣袖中的弯刀,并纷纷拔刀相向。见迎亲的队伍中竟藏有凶器,夸叶灵钟不由对张元宗的话信了几分。
霎时间,刀击声和呼喝声陡起,他们五人与阻拦之人动起手来。张元宗两人在不远处瞧着,虽然对方人多,但是夸叶灵钟等人的武功着实不弱,尤其是夸叶木樨,别瞧着有些莽撞和稚嫩,武功在几人中却是最高的,刀法娴熟精妙,颇有几分随心所欲的心气。
几人势如破竹,击溃了最外围的阻拦,但并未伤害一人的性命。接着喜轿外的人涌上来十几人,武功又高了一筹,与几人斗在一处,仅有五六人守在轿外。夸叶灵钟忽叫道:“老三,我们拦住他们,你快去轿子那边。”
夸叶木樨趁四人阻挡住绝大部分的攻击,向轿子的方向飞奔而去,同时手中的弯刀刮起一阵寒风,伤了两人的手臂。眼见他接近喜轿,轿外几人脸色大变,纷纷握刀劈斩,卷起一片雪亮的刀光。
夸叶木樨面露不屑之色,只见他手中刀影倾泻而出,几人只觉寒芒袭体,心下一惧。他的刀极快而且颇有些无畏勇悍,守轿的几人皆不是他一合之敌,片刻间都负伤倒地。这时,他身后有夸叶灵钟等人挡住众人,前面也再无人阻挡,于是他伸手去掀轿帘,欲瞧清轿中是否是夸叶若兮。
就在轿帘被掀开的那一刻,一道触目惊心的白光激射而出,直奔夸叶木樨的胸口。那一道光快得不可思议,就连苗族少年也未瞧清是何物,只觉杀气逼人,寒芒惊心。他的心猛然抽紧,顿时亡魂大冒,眼见就要一命呜呼。
突然,一道快逾闪电的剑气从侧方飞驰而来,直直将那道白光击偏数尺。张元宗一把抓住夸叶木樨的肩头向后飞退,谁知那道白光及时改变方向,又向两人刺来,同时飞出喜轿的还有一道黑色的身影。
张元宗瞧得清楚,那道白光是一把剑,跟峨眉细剑极为相似,因为对方出手太快,只觉闪过一道光影。从轿中飞出的身影是一位瘦削的黑衣人,他面无表情,双眼紧紧盯着飞退的两人,宛如毒蛇一般。
张元宗一手抓住夸叶木樨,一手从容挥洒,道道剑气若是天坠流星。黑衣人镇定地连连变招,他的招式极为简单,却是直接狠戾,难掩一股冷肃泼命之气。他的身法迅捷而且怪异,有种踩着钢丝行走的感觉,动作幅度不大却妙至毫巅,在最大程度上减少力量的消耗。
面对张元宗肆意的剑气,黑衣人竟无丝毫异色,好似那张面孔是石刻的一般。他出手干脆利落,却总能选择最合理的角度,避免了剑气大部分的力量和锋锐,其审时度势的功夫极为高明。
张元宗不愿与他虚耗,顿时又施展出一道惊人的剑气,那黑衣人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不过是惊色却不是惧色。剑气奔袭而至,他手中的剑猛然一转,斜撩出去,但始一与剑气接触,细剑霎时被击飞出去。
黑衣人当机立断,身影忽然在原地旋转起来,张元宗正自惊怔之时,无数暗器迸射而出,梅花针、飞蝗石、透骨钉等不一而足。疾风破空,流影飞驰,夸叶木樨早已惊呆了。张元宗面不改色,连连劈掌,顿时卷起一股狂风,扫落急射而至的暗器。
片刻之后,黑衣人身子一凝,停在原地,盯着张元宗一动也不动。这一切发生在电石火光之间,众人骤然瞧见不由惊得忘记了出手。夸叶木樨缓过神来,亲身经历过方才的惊险,对张元宗挥洒之间的从容淡定是既惊且佩,大叫道:“张大哥,你太厉害了!”
张元宗神色自若,放下夸叶木樨,对着黑衣人道:“你是一线天的人?”那黑衣人闻言又是一惊,依旧沉默不语。张元宗又道:“你不是我的对手,但是我也不会杀你,你不用服毒自尽,我对你的主顾没有兴趣,倒是很想知道你是二十四节气中哪一位?”
黑衣人眼眸中的光一再闪动,他们这一行本就是在与死亡打交道,若要不了别人的命,别人就会要了自己的命。这一次的任务本来不难,谁知遇到了张元宗,始一交手,他便明白自己是逃不了的。他一直都有随时面对死亡的觉悟,舌苔下的蜡丸里是见血封喉的。
张元宗见他依然冷寂无语,淡笑道:“你不过是执行任务而已,我与你无冤无仇,何必要杀你,更何况你主顾的身份大家心知肚明。你走吧。”夸叶灵钟等人见他放过黑衣人,虽有心阻止,但他们都没有资格决定黑衣人的去留。
黑衣人又沉默了片刻,冷冷道:“惊蛰。”吐出两个字后,他拾起细剑,抛下几颗明珠,然后纵马而去。那帮迎亲的人见状轰然逃遁,慌乱间还不忘捡起地上的明珠,夸叶灵钟等人也不去阻拦,任由他们离去。
张元宗走近喜轿,在轿外一丈处停下,然后一掌隔空劈出,登时喜轿四分五裂,轿中情形一目了然。只见软椅上昏睡一位苗族少女,正是夸叶若兮。夸叶木樨叫道:“阿妹!”然后几人皆围了上去,仔细检查一番之后,发觉她完好无损,就是不知为何昏迷不醒。
张元宗笑道:“有花家神医在此,你们就别担心了。”几人闻言顿时恍然,连忙让开道来。花未眠嗔怪地瞥了张元宗一眼,然后笑吟吟道:“若是诸位放心,就让未眠一试如何?”夸叶灵钟忙道:“有劳花小姐。”
花未眠来到夸叶若兮的身旁,伸出纤纤玉指搭在她的手腕处,须臾之后,道:“她不过是中了普通的迷香,服下一颗辟毒丸就可醒来。”她从随身的锦囊中取出一颗褐色的药丸,喂夸叶若兮服下。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夸叶若兮吟咛一声,悠悠醒来,半睁双眼,迷迷糊糊地左右扫视,突然她双眼圆睁,坐起身来,惊喜道:“元宗哥哥!”张元宗温和一笑,道:“若兮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夸叶若兮满脸喜色,道:“我记得我被红苗的人抓走了,一定又是元宗哥哥救我的。”一旁的夸叶木樨出声道:“阿妹,为了救你,我差点都死了,你却只看得见张大哥,我与二哥可要生气了。”
夸叶若兮顿时绽放出纯净的笑容,甜腻道:“三哥,二哥,你们对我最好了……”她突然望见张元宗身旁的花未眠,婀娜多姿,艳丽无双,顿时叫道:“元宗哥哥,她是谁?秋姐姐呢?”
夸叶木樨抢话道:“她是元阳道花家小姐。”花未眠对他眼波一荡,他的脸皮又是一红。夸叶若兮嘟嘴道:“好不容易走了个秋姐姐,怎么又来了个花姐姐。”张元宗尴尬一笑,而花未眠倒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一旁的夸叶灵钟见机道:“多谢两位援手,阿妹才得以救回。我们准备前往罗生谷参加苗王大选,两位不如和我们一道去瞧瞧如何?”夸叶若兮闻言恳求道:“元宗哥哥,你们就和我们一起去嘛?”
张元宗的目光投向花未眠,道:“花小姐,意下如何?”花未眠笑道:“苗王大选,一定很热闹,反正顺路,就去瞧瞧,而且有这么可爱的弟弟和妹妹,一路上也不会觉得无聊。”夸叶若兮欢呼道:“花姐姐,你太好了。”
途中,夸叶木樨一想起那黑衣人,不免心有余悸,遂问道:“张大哥,那黑衣人是谁啊?”张元宗淡然道:“一线天是武林中最顶级的杀手组织,门中杀手不计其数,其中最厉害的杀手分别以二十四节气命名,黑衣人就是其中之一的惊蛰。”
夸叶木樨不解道:“张大哥,方才为什么要放了他?”张元宗怅然一叹道:“杀手虽然冷酷无情,但实际上都是可怜人。他们都是没名没姓的孤儿,自小进行严酷的训练,能活下来的极少。惊蛰不过是那黑衣人的代号,若他今天死了,必会有新的人代替他的位置,没有人会记得他。”
夸叶若兮不由问道:“元宗哥哥,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张元宗淡淡道:“当年,我和小弟就是从一线天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