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却不知怎样说下去,正邪斗争多年,各种伎俩招数层出不穷,太一教建教迄今一直屹立不倒,当真是步步为营,暗藏的势力散布江湖各处,甚至渗透到白道顶尖的势力中,岂能放任教中天师流落江湖,那可是担着全教覆灭的危险,没有人赌得起。巫千雪正因为知道自己身份的特殊以及正邪水火不容之局,想要走下九幽山,那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她在只能无奈噤声。
白魔淡淡道:“你跟我回去,教中之事自有我担待,我也不难为其他人。”巫千雪闻言顿时犹豫起来,白魔的恐怖她是知晓的,在场无人是其对手,若是发起冲突,只怕无人能全身而退。张元宗虽然是不可揣测的一个人,但是面对的可是太一教的白魔,无人知晓他在武学的道路上走了多远,连教中的那个人也对他礼让三分。
白魔的衣袂忽的无风自舞,漫天的气势犹如泰山压顶居高临下扑下,似是神魔的威严要压垮凡人的脊梁,张水衣、巫千雪、梁临川皆是面色苍白,四儿早已抖如筛糠,而张元宗皱眉盯着望江楼上。
此时莫忆的身影一闪,一马当先,长身玉立,在众人前方面对白魔的威压。莫忆淡然处之,即使在肆意的汪洋中也不动如山,犹若风中一羽,水中一舟,寂静中却隐隐有锋芒,那是青雪的惊世之芒。
倏地,周围的威压消失的无影无踪,白魔煞有兴趣瞟了一眼莫忆,道:“雪鸿是你什么人?”莫忆默然片刻,沉声道:“乃是家师。”众人心中皆不由一震,就算是隐居山林的梁临川抑或不关心江湖事的张水衣,也对这个名字不陌生。就算张水衣不闻白魔却定是知道雪鸿的,这个名字似乎蕴含着非同一般的力量,震动着每一个人。
雪鸿,这两个字,若是用在普通人身上,也就是稍微有些书卷味的名字,可是落在那人身上,却化为一段传奇,名声噪天,妇孺皆知。若随便去问江湖上任何一个人,再是孤陋寡闻者,也知道雪鸿昔日是武林巨擘天山的掌门。
其年纪轻轻就是天纵奇才,少时游历天下,一剑西来,令中原多少少年英侠竞折腰,多少闺中女子为其黯然神伤。那一剑的风情忽大气磅礴,忽如泣如诉,忽山幽鸟鸣,忽神出鬼没,芸芸江湖弟子纷纷游走江湖,只愿在其剑下一败。
那时的江湖喧嚣得过分,无人不津津乐道这个江湖的风云人物。雪鸿来的突然,可江湖再狂热也乱不了他的心,喧嚣正值鼎盛之时他走的突然,却并不悄然,他惊天动地、震动尘寰地回到天山,因为他随身带走了人人梦寐以求的江湖三奇:青雪刃、青丝剑、绝尘琴,每一件都有神鬼莫测之能。
雪鸿再一次敲打着每一个人的神经,这三件瑰宝得之一件就可纵横江湖,名动武林,成为一代绝世高手,可他一个揽之全部,并放言天下无人配用此三奇,今后当有弟子持这三奇游走江湖,此言之狂,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却又无人敢觊觎。回到天山后,雪鸿更在在众多惊采绝艳的师兄弟中脱颖而出,毫无悬念地接掌天山。
本来整个江湖都在翘首观望,天山的声势只怕要更上层楼,冲霄击汉,一发不可收拾。谁曾想不知何缘由,雪鸿兀自悬挂掌门金印于天池湖心,自称脱离天山,杳然而去。这一轰动的消息让江湖人瞬间麻木了,他们坦然承认自己永远猜测不了雪鸿,不懂他的传奇。
此后,雪鸿很少在江湖上行走,无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天山弟子也闭口不提此事,更有严令,若是门中弟子言出不当,废除武功,逐出门墙,这段江湖公案就此悬而未决。
没想到,白衣莫忆竟是昔日传奇人物的徒弟,白魔淡淡道:“雪鸿的性子倒合我意,不拘一格,我最是佩服当年他脱离天山,心胸坦荡,任意妄为。”众人仍觉这话说的奇怪,明明一少年模样却说的似与雪鸿同辈,老气横秋的气度,不过言中之意似是白魔知晓个中缘由,此时众人却也不好询问。白魔接着道:“看在雪鸿面上,我放你离去。”莫忆闻言不为所动,仍旧静立当场,默默不语。
白魔了然瞥了瞥莫忆,不再言语,径直对巫千雪道:“你可考虑好了?”张水衣瞅见巫千雪迟疑神色,心中一急上前拒绝道:“巫姐姐好不容易脱离魔窟,岂有再回去的道理,先不说巫姐姐的意思,我是万万不同意的。”
白魔眉头一皱,却未发作,对他来说一初出江湖的小丫头,其忤逆之言他还不放在心上,更何况放下身份去计较,转而言道:“纯钧灵魄在你身上?”看来苏未名等人业已向其汇报失去纯钧的始末,张水衣傲然道:“正是,纯钧灵魄今后就是我的了。”
白魔忽而一笑,犹如月华在涟漪上翩翩起舞,泠泠的光美轮美奂,截然道:“你倒是有些气魄,比许多须眉男子强过不止一筹,不过仍旧是小女子心怀,这纯钧灵魄岂是你能所有的?以身体为器,当真大胆。”
张水衣闻言不忿道:“劳什子的小女子!本姑娘竟然得了纯钧灵魄,你太一教就别想染指。我倒要看看哪个不怕死的敢触我霉头!”白魔似乎未闻水衣此语,只是优雅地挥挥衣袖道:“我今日不取纯钧灵魄,不是我取不到,而是此等小事怎能让我劳心……”
突然,白魔嘴角一抽,一双眸子冷冷地射向梁临川,梁临川首当其冲,感觉有千万支冷箭破碎虚空,透射而来,全身不由一冷,白魔冷冷道:“你若再执一指,就让你十指全断,我倒要看看你的造化棋盘到底有何厉害之处。”
众人方才知晓,梁临川见诸人如临大敌,也懂得这个白衣银发的男子武功之高难以揣度,只怕在场诸人无可匹敌,欲暗中布施阵法,以解众人之厄,谁曾想白魔心思通透,识破他的伎俩。若是造化棋盘的寻常手段,倒也不用费时,可是困不住这太一教的白魔,而厉害的阵法却又需要时间和耗费心力,而现下却也不能继续布阵了。
巫千雪心中天人交战,不由香汗淋漓,九幽山虽是奇峰迭起,却犹如黑暗深渊,她是万万不愿回去遭受那万劫不复的命运。可是,他们面对的是泠然御风的白魔,几近天下无敌的白魔,若是白魔动了杀意,元宗只怕难以幸免,一想到旁边温润如玉的男子,一直对她呵护备至,她岂能让其陷入如此困厄。
白魔似乎对巫千雪的踌躇不耐,凌虚御空一手轻轻挥下,众人只觉天地为之一暗,最初只是轻柔的风舒缓流淌,后来劲力变化得越来越尖锐和磅礴。莫忆脸色一变,这简单以极的随意挥手,却是无可抵挡的,那是脱胎繁杂武学而化的一道光,似乎转瞬即逝,似乎永垂不朽。
青雪如意地在掌中迅捷旋转,青光熠熠,铺洒开来,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凌空向上斜扑过去,而张水衣忙运转山水诀,梁临川也迅疾在造化棋盘上落子。霎时间,如山似岳的掌势向白魔印去,同时很多石子悬空漂浮划过一道道乌光激射向望江楼顶。
四股力量在半空中截然相遇,莫忆等人顿时脸色大变,似是撞上南墙,无路可去,漫天密布的气力轰然而下。耀眼的青光一暗,衣袂猎猎作响,莫忆一脸沉凝,张水衣、梁临川却是不住后退,喷出一口鲜血,白魔真是名不虚传,轻描淡写就伤了几人,而巫千雪、张元宗、四儿倒是没事。
巫千雪见人受伤,娇躯不由一颤,狠下决心:这生得再苦,我都不惧,何惧这九幽山的噩梦。正准备答应白魔的要求,而张元宗恰时道:“白魔前辈……”白魔眉头一皱冷冷道:“我有那么老?”
众人并不觉得莞尔,望着这白魔的风逸,恰如意气风发的少年公子,张元宗忙道:“白魔兄……”白魔听了此语,不置可否,但仍旧一副冷漠的样子,宛若天宇湮灭七情六欲的神。
张元宗接着道:“从古至今,正邪势如水火,世人多误解太一教中尽是奸邪淫逸,无恶不作之辈,然则在下却认为无论黑白两道,皆有光明磊落之辈,也有内心龃龉之徒,岂能以门派势力来划分。今日有幸得见白魔兄的风采,高华不坠,神韵绵长,令我等心向往之。江湖之大,被划为邪道中人千千万万,其中蒙尘真侠士,比之名门大派的道貌岸然之辈,不知高出多少。”
白魔的脸色有所缓和,道:“你倒是说了几句实话。”张元宗道:“白魔兄,武学一途无人可及,身份声名显赫,最是在乎本心之人,岂能勉强一女子?千雪的为人,你定是清楚的,她定不会泄露贵教半点。”白魔讥诮道:“你认为这些话能拿住我么?”
张元宗无奈道:“在下本不奢望白魔兄改变心意,只是想一生有多长,江湖又有多少无奈。我虽不知千雪的过去,但我知她经受了这江湖中的无奈。想必你知晓她的过去,应该知道她的心有多少伤痕。我知白魔兄不是冷血无情之人,看在她的过去,就放千雪走吧。”
白魔陷入了沉默,一旦想到巫千雪的身世和过往,眸中不由闪过一丝忧伤,他是看着巫千雪长大的,岂能绝情至斯?然而他仍旧决绝道:“千雪,是我教天师,岂能流落江湖,你们若是再加阻拦,别怪我手下无情。”
张元宗眉头一皱一展道:“我等皆初出茅庐,不配与白魔兄交手,更会堕了阁下的名声,影响贵教的声誉。我明白你带走千雪的决心,不过太一教既然有掌控天下的雄心,就应该有包容天下的王者气度,我等就占白魔兄些许便宜,愿同白魔兄赌一局,若是我败了,千雪之事,我等不再插手,若是我侥幸赢了,希望白魔兄就此袖手此事。”
白魔冷笑道:“你怎会认为我会同意一赌?”张元宗微笑道:“因为你是白魔,武学境界的追求需要一颗无敌的心,天下无事能让你折了前行的气度。”
白魔兀自一笑,绝尘夺世,缓缓道:“我倒是想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赌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