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园回头看他,“陈大人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
陈海笑道,这可是御前第一人,除了皇上,谁敢轻易吩咐?
“能在黄启福才入狱就下手杀人的,在大理寺内没有内应是不可能的。只怕这大理寺一干人等都是不能再用了。方统领深得皇上信重,下官也只有仰仗方统领了,可否请方统领调动一队人手来,将大理寺先行围住?下官也好仔细查问。”
韩经年不过一句话,陈海就已经想明白了前后经纬,甚至做出对策。
能坐到这个位置的,可没有一个是真傻的。
旁边两个仵作又对视一眼,齐齐往后缩了缩。
方园想了想,点头,招来身后一人,道,“去请陛下的旨,我在这里先守着。”
那人应声而去。
陈海满面笑容,朝方园行礼,“多谢方统领。”
被方园挡住,没行下去。
……
大理寺距离皇宫要绕过皇宫前的朱雀大街。
然而,韩经年在快到朱雀大街的前一个路口时,却身形一转,绕进了一条胡同里。
夜色幽暗,仅有月光朦胧,看不清方向。
可韩经年却脚下未曾丝毫停过,不过半柱香的光景,就到了一个小门前。
那小门上挂着一盏红色的灯笼,在这幽深的胡同里,显得有些扎眼。
元三不过看一眼,就立时垂下头去,似乎有些难堪。
可无机却面不改色地上前,敲了下门。
很快,有个十五六岁的小子过来,从门口露出半张脸,才要询问,忽而瞧见灯笼下无机那张被红光晕染如仙尘俊美的脸,顿时站了出来。
一脸的谄媚恭敬,“爷来了?秦爷在里头呢!小的领您过去?”
韩经年并未出声,略颔首。
那小子立时伸手,在前头,带着无机七绕八绕地走进了门后的小楼里。
一入楼里,便能听到大堂里女子娇笑,男人高醉,漫天的淫靡之声喧嚣而起!
元三顿时满脸爆红,低着头都不敢抬了。
然而,走在前头的韩经年却凛若冰霜,目色静寂。
那尘绕四起的暗香软意,到了他近前,仿佛就被一层无形的风雪隔开。
楼里,是炙热烟靡无一不醉,他处,是净寒高冷不可攀扯。
秦风趴在窗户边,晃着手里的酒壶,笑得别有意味。
“我说小和尚,到了这儿还端着一副无情无欲的模样做甚?叫这满楼的花娘子们瞧着,岂不心碎?”
伙计领着韩经年走的是楼后的台阶,并无人能窥见无机半分身姿。
可叫秦风这么一说,就好像有无数藏在花下的尘蛛在觊觎贪望他这棵天山雪莲似的。
好不坏意!
元三立时抬头,恶狠狠地瞪向秦风。
秦风却哈哈笑开,揭开酒壶盖子,就朝韩经年和元三身上洒。
“也让佛祖尝尝这人间至美之味,沾染点人气儿,才好做个真正的人才是啊!”
元三恼怒,避无可避,下意识抬手挡脸。
身前,却见广袖朝半空一招。
那洒下的酒水,顿时像倒流的雨幕般。
“唰!”
砸在了秦风醉醺醺的脸上。
秦风傻眼。
元三抬头,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秦风摸了把脸上的酒,抽气,“你这小气和尚!这可是上好的醉千金啊!五十两一壶啊……”
“你!你又浪费我师父的钱!!”元三怒指。
秦风这才意识到说漏嘴了,嘴角一抽,缩了回去。
元三愤愤不平,“师父,您瞧,他拿了您的银子就喝花酒,根本不办事儿,您不要再给他那么多银子了……”
窗户后,秦风又露出个脑袋,“小三子,我可是听到了啊!”
“……听到就听到!”
说话间,韩经年已经绕过楼后台阶,到了房前。
元三本以为会见着什么不能入目的场景,便伸手捂住眼睛。
不想,从指缝里瞧去,只看到秦风一人歪在窗户边,也不管脸上的酒,只拎着个酒壶,单腿搭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往嘴里倒着。
他朝韩经年看了眼。
“在门口守着。”
韩经年留下一句后,便走了进去。
元三立时带上门,朝左右看了看——倒是不见什么人走动,还挺僻静的。
领路的小子也早就识趣地退了下去。
门内。
无机在桌边坐下,看了看桌上横七竖八的歪倒的几个酒壶,淡声道,“再这么喝下去,你这半条命也要没了。”
与他说话时,没了平日的端穆,倒是多了几分随意。
秦风失笑,摇了摇头,“本也就没半条命了,活着不过心里还有不甘罢了,”说着又往嘴里倒了一口酒,“也无所谓了。”
韩经年垂眸。
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布包,放在桌上展开,慢慢掀开。
露出里头一枚黑了半截的银针。
秦风眉头一挑。
韩经年道,“方才,我去了一趟大理寺。”
秦风笑着看他,没急着应声。
又听韩经年道,“大理寺的牢房里,死了个内侍。毒杀,乃被人下毒。”
顿了下,道,“其中气味,与云顶寺的刺客自尽时用的毒物相同。”
“哦?”
秦风走了过来,拿起银针对着灯晃了下,然后凑到鼻前闻了闻,笑,“没错,是乌喉。”
韩经年看他,“看来你已查到出处了。”
秦风一顿,随即失笑,无奈地放下酒壶,在无机身旁坐下,“行行,怕了你了小和尚,我也是才查得,并非故意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