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经年手持念珠,步履不急不慢,神态庄严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
身侧方园,高大严肃,如苍木般挺立笔直。
忽而,韩经年淡淡开口,“方统领与我的女官,似乎交情深厚。”
我的女官?
方园下意识皱了下眉,可又没找出这句话有什么不妥。
顿了顿,道,“卑职与……她自幼相识。”
自幼相识。
韩经年转起念珠,片刻后,又道,“方统领面相英阔,天庭饱满,乃是青云直上所相。”
国师甚少给人看面相,就算是天潢贵溃轻易都求不到。
如今突然开口,倒是叫素来少有表情的方园怔了下。惹得身后跟着的几个侍卫满是羡慕。
“多谢国师吉言……”方园倒也识趣,立时抱拳相谢。
不想,却又听无机道。
“然,方统领眼骨之下,有一断纹,乃英年早逝之兆。”
众人大惊,纷纷朝方园看去——国师所言,那岂不是……
不料方园却是好涵养,闻言竟也不恼,反而点头,“若是为朝廷和皇上效力而终,卑职万死不辞!”
身后的侍卫立时露出钦佩神情——他们统领,果然是真汉子!这胸怀开阔的!
韩经年朝他看来,片刻后,收回目光。
语气清冷地说道,“若要化解,需早日姻缘。”
国师给人看相,至今还未听闻过还给解法的!
后头几个侍卫顿时喜出望外,纷纷朝方园看去,可在国师跟前又不敢轻易开口,只互相挤了挤,朝方园比划。
方园却没在意身后动静,看向这面色淡凉的国师,忽而莫名想到今日国师从养心殿出来后,皇上便吩咐他将盯着长乐宫的人给撤了。
顿了顿,道,“多谢国师。姻缘之事,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强求不得,臣不急。”
身后一众侍卫纷纷侧目。
元三看了眼方园,心说,若是元一在这,只怕少不得要讽刺这人。我家师父救你命呢,你还这般不识抬举!
然而韩经年却没什么情绪,只看着前方的路,并未再开口。
……
大理寺。
韩经年从牢房走出来后,立时有人捧上水盆,净布。
韩经年伸手在水盆内清洗。
方园站在一旁,看着素淡静冷的这人,饶是站在这阴森暗沉的牢房中,浑身也透着一股子高雅端远之态。
仿佛他脚下身后的,不是这人间腌臜地儿,而是九重云上仙羽环绕的宫殿。
他无端再次想起非要扮作女官跑到飞云宫去伺候的裴秋阳。
朝牢房里扫了一眼,视线在那早就僵硬的尸体上顿了不过一息,就收了回来。
看向韩经年,“国师,可有什么线索么?”
他的身后,还是上回的那两个仵作,闻言,立时一脸求知模样的朝无机看去。
韩经年擦了擦手,却没开口。
只是朝前走去,问:“不知陈大人可……”
“下官在!下官在!”
话音未落,陈海满头大汗地拎着官服跑了过来,急急忙忙地给无机行了一礼,赔笑,“国师,皇上让三日内破案,您可一定要帮帮下官啊!”
后头两个仵作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底一点点的鄙视。
方园却是沉声道,“陈大人,查案乃是大理寺之事,陛下还需国师护卫国体,怎可因着大理寺耽误国事?”
方园比陈海高了近一个头,身形宽阔声音浑厚,这么一斥,震得陈海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可这,这……”
却听韩经年道,“陈大人,此事,可寻户部李大人相助。”
“啊?”
陈海一愣,忽而反应过来,“您是说……”
黄启福贪墨的事儿,自从今日被国师戳到皇上那儿去后,多多少少透出风来。
韩经年已朝前走去。
陈海扶了扶官帽,又连忙跟上,“那黄启福这儿,您查到什么没有?有没有关于凶手的线索?”
前头迎来的元三,手中拿着一根艾草。
陈海一见,立时往后退了退。
方园还站在那儿。
忽见前头小仙童手掌一扬。
“噼里啪啦。”
方园微异,低头一看——那仙童朝韩经年身上撒了一把豆子。
然后用那艾草,在韩经年身上和周围扫打了几圈。
他略露疑惑。
倒是旁边的陈海和两个仵作已经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了,甚至还有点羡慕。
就听韩经年道,“黄启福口齿中,有鲜血。”
方园猛地想起,方才这素净轻云之人,蹲在那僵硬扭曲的尸体前,低头仔细查看的模样。
没有一丝嫌恶,恶心,抵触,不满。
他又朝韩经年看去。
陈海微惊,“鲜血?他乃毒杀,口中不当有毒血才是。这么说……难道是有人给他喂毒时,他以口咬了他人?!”
然而无机已经转身离去了。
方园正要跟上,陈海忽然在背后道,“方统领略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