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辘辘,反反复复的声音使小丫头越发烦躁。
圣上若是真要她的脑袋,就算跑到了青州又有什么用!
思此,她即刻吩咐杨伯停车,她得回去!就算是死,也不能拖累家人。
杨伯丝毫没有停下,却加快了马速,说,“小姐,这节骨眼上,您就别执拗了。”
说完,他又甩了一鞭子,马儿像疯了一般往前冲。
杨伯是看着如小苒长大的,同样生为人父,自然懂得如勇护女的心思。
须臾之后,马车出了城,却忽然放慢了速度,迎面浩浩荡荡的送葬队占据了并不算宽敞的道路,眼见着队伍越来越近,杨伯停靠马车,勉强让出了一条道。
一阵吹吹打打后,道路再次宽敞,杨伯正要驾车,却觉得身后异常安静,他喊了一声,“小姐?”
没有回应。
等他下马拉开车帘,车厢里空荡荡的,再看四周,连个影子都没有。
……
御书房内宽阔而幽静,龙涎香静谧地燃烧着,缥缈的白烟悄然氤氲而升,唯恐惊扰了最里面的人。
秦邵陌行到殿前脚步一顿,听到里面传来两声轻咳声,他墨眉微蹙,最终抬步迈入,躬身行礼道,“圣上。”
穿着明黄长袍的男人发鬓花白,多年累积的辛劳将他炯毅的眸色染上了一层微红。
闻声,他放下手中奏折,抬眸看了一眼,说,“邵陌来啦,今日朕与相国下了一局,那老匹夫说是他赢了,你来帮朕看看,怎么破他的局。”
说话间,皇帝缓缓起身,身侧的银发公公搀扶着他来到棋盘边坐下,随后他抬了抬枯瘦的手,示意秦邵陌也坐下。
秦邵陌落座,从棋笥中取了黑子,思忖一息后落下。
见此,皇帝略点了点头,跟上一子。
两人就这样你一‘哒’,我一‘哒’地专注下棋,连宫女入殿奉茶都未察觉。
须臾,皇帝又轻咳了两声。
银发公公示意宫女端来药碗,他躬着身子轻劝道,“圣上,该喝药了。”
皇帝只顾着看棋,罢了罢手,“这药不喝也罢。”
见此,秦邵陌停下手中,“在家时,母亲常挂念圣上龙体,若是让她知晓是微臣耽误了圣上喝药,怕是以后都不许微臣同您下棋了。”
闻言,皇帝眸光愣了一瞬,无奈笑了笑说,“朕这个皇姐啊,从小就喜欢管着朕,现在又叫自己的儿子来管朕,罢了罢了,药拿来。”
银发公公听了笑逐颜开,忙奉上药,又端着蜜饯替皇帝解苦,说,“还是我们的武阳侯厉害,老奴就算是说一万句也不及侯爷的一句话呀,呵呵。”
皇帝含了颗蜜果,眸光眺向窗外,此时已近黄昏,天上的霞云被落日晕染成猩红,像是吃人的猛兽般狰狞。
缓了一息,皇帝眉末微挑,回眸看向秦邵陌,肃然问,“朕今日叫你来是想问你,那如家小丫头的传言可是真的?”
闻言,秦邵陌起身回道,“不敢瞒圣上,确有此事。”
‘咣当’一声,皇帝手侧的棋笥被掷落在地,白子撒落一片。
见状,秦邵陌即刻跪下,顶着龙怒又说,“是微臣的错,三年前是微臣强要了她,小丫头脸皮薄,不敢说出去才会被人误会了。”
“什么?!”皇帝错愕。
之后是许久沉寂,静到连龙涎香悄然燃烧的声音都能听见。
银发公公敛着气息,垂眸偷偷瞄了一眼跪在地上神情平静的武阳侯,又侧眸偷偷瞄了一眼静默的皇帝,却见他肩颈微颤,好似在强忍着笑,最终还是没忍住竟然大笑了出来。
许久,皇帝擦了擦眼角的笑泪,连连指着秦邵陌数落,“好你个武阳侯,朕一直以为你不近女色,没想到你这小子也有把持不住的时候啊,哈哈哈,你还真是藏的深呐。”
御书房内刚才还凝滞的氛围终于被打破,银发公公这才轻舒了一口气,忙陪笑道,“呵呵,可不是嘛,能让我们武阳侯动心的女子,老奴很是好奇呢。”
皇帝点了点头,指了指银发公公,夸赞道,“陈吉,你说的有道理,朕也好奇呢。你说说看,这小子平日里眼光有多高,盛国公家的嫡女,恭平王家的郡主,还有朕的五公主,没一个是他瞧得上眼的,朕就想不通了,这如勇的女儿到底有什么不同呢?”
那叫陈吉的银发公公听了连连含笑点头,却又答不上皇帝的话。
思此,皇帝喝道,“秦邵陌!”
“微臣在。”
“下月的端阳家宴,你将她带来给朕瞧瞧!朕得好好赏她。”说到此时,皇帝不禁又笑了出来,抬手示意陈吉扶他起身。
陈吉搀扶着皇帝回到龙椅,含笑说,“老奴略有耳闻,听说这如家小姐活泼的很,圣上见了定会欢喜。”
闻言,皇帝眉末微扬,睨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秦邵陌,摆了摆手,“你就别跪了,回去吧。”随后拿起奏折继续看起。
秦邵陌起身回道,“微臣告辞。”便快步离开了御书房。
抬步出来,天色已暗,远见得秦哲疾步跑来,在他耳侧低声说,“侯爷,少夫人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