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好不容易挣开他,此时郑子渠才觉得自己冒昧了,慌忙道歉。
如小苒往后退了一步,定了定神,才说,“容修让我转告你,他已经寻到了失散多年的家人,前不久离开了阳城,让你莫要再挂念。”
小丫头蹙眉顿了顿,容修哪还有什么家人,自从那日伶人馆被迫关门后,他便被老鸨卖给了一直惦念他的当铺梵掌柜,若不是见容修身子骨越来越不好,以容修的姿色,老鸨怎会便宜了梵掌柜,好在梵掌柜人好,一直悉心照顾他到病去。
“容修还说,马家的那位小姐他见过,性格温婉,知书达理,与你很是般配,公子莫要负了她。”
听到此时,郑子渠的神色渐渐暗沉。
见他这副失落模样,小丫头又说,“容修还说了,若有来世,定不负今世之约,在那秋水湖畔,茶花园中,愿作一株望天树,一半入土安心,一半随风高唱,相伴于公子。”
郑子渠攥着拳头的手一紧,抬臂抓住如小苒的肩膀,又问,“你告诉我,他去了哪里?他身子那么弱,风一吹就能生病!他的家人会好好照顾他吗?!”
小丫头被他摁得有些疼,却又挣不开,只能厉声喝道,“我不知道!你先放手!”
男人这才恢复理智,赶紧松了手。
如小苒不客气地说,“他既然决定离开,自然是不想让你知道的,你若执念于此,最后反会害了他,你们郑家可是世家子弟,大好前程!容修呢,不过一个孤苦可怜的伶人!你们之间的感情若是被人知晓,那可是有逆世俗!你尚有家族护你,而世人只会唾骂他一个妓子勾引良人,他的下场你可有考虑过!你护得住他吗?!”
闻此,郑子渠错愕垂眸,紧攥着的双手也无助地松开了。
他确实无法保护容修,正是因为他母亲察觉了他的端倪,这才逼着他定下的马家小姐这门亲事,若是他当时不点头,他母亲必然不肯罢休,说不定会找人暗地里处置了容修。
他与容修的那段自以为誓死不渝的感情,在现实面前却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如小苒轻叹一声又说,“你们两人心意相通,是世间难能可贵的事情,既得彼此真心,又何必执着于能否在一起,不如现在这样,彼此记得,各自安好。话我说完了,你自己想想吧。”
说完,小丫头跑一般地离开了,留下郑子渠一人久久伫立。
走出很远之后,她回眸看向容修,问,“为何不告诉他你已经死了呢?”
容修静默不语。
小丫头轻叹一声,又说,“你不希望他伤心,希望他以为你过的很好,如此,他也能好好过下去。”
说话间,容修的身影逐渐消散在空中,不留一丝痕迹,仿佛在这世间从未存在过一般。
微风又起,轻轻抚过如小苒的面颊,虽是温暖,却让她心里空落落的,心中遗失的那一块,仿佛因为容修的消失而被触动。
‘那个人’…
当年,她也苦苦求过大长公主,然而大长公主只是将她怒斥了一顿,从此不许她再踏入武阳侯府半步,对于李廷的消息却是一点都不肯告诉她。
如小苒痴痴望着天际,三年前,就是在这围栏场内,那个为了她在大雨中拼搏的少年,现在究竟在哪里…
小丫头忍了三年的泪水在此刻终于落下,但凡她要是能选,宁可希望那个永远消失在阳城的人是自己,而不是那一位笑得如阳光般灿烂的少年。
那一句‘彼此心意相通,何必执着于能否在一起’,说别人容易,落在自己身上,确实很难。
如小苒轻叹一声,心想,若不是三年前让秦邵陌丢尽了脸面,如今他也不会因为报复而执意娶她。若是一开始就没有这一桩荒诞的指腹为婚,他是那高高在上的武阳侯,她是那不修边幅的小丫头,两个人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红灵与月娘远远看着她们小姐又是自言自语,又是潸然泪下。
月娘满面狐疑,想要上前说什么,红灵即刻拉住了她,摇了摇头,轻说,“小姐三年前被老爷打得死去活来,差点救不回来,此后就经常这样神神叨叨,你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莫要问她,不然小姐知道自己平日里总是自然自语,会伤心害怕的,知道了吗?”
听完这番缘由,月娘不安地点了点头。
此时,喝彩声一阵盖过一阵,沸反盈天,久久不休,直到铜鼓声响起,胜负已定。
如小苒终于回过神来,才想起赛场的事,她抹了抹眼泪,略微平复了心情才提起裙摆往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