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繁…”
下午还有一节体育课,杨繁就没有回去,而是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抽烟。
这地方是老教学楼背后的小花园,老教学楼废弃后还未拆除,人迹罕至,连清扫校园的清洁工都不来。他脚下一层厚厚的落叶,树叶被昨晚的雨水浸润,踩起来没什么声响,人出了声,杨繁才意识到有人来了。当然,也是他自己想事情想得入了神。
杨繁知道来人是谁,没回头,他站在废弃小花园的边缘,下面是一个人工湖。当年他在洪中的时候,这地方幽静隐蔽,是小情侣们最热爱的见面地点,人工湖到了夏天会开满满一池子荷花。不过现在湖里的水抽干了,只剩下湖底黑黢黢的烂泥。
封季萌走上来,和杨繁并排着,站在了野蛮生长的树枝下。
“杨繁,对不起。”封季萌低着头,也没看那脏兮兮的湖,他看着自己的脚。
“叫我杨老师。”
“杨老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
杨繁吐出一口烟,和着他的热气,在冷空气里变成寥寥升起的白雾,很快散了。
“你有很多机会可以说。”
封季萌抿着嘴唇,手揣在兜里,捏成拳。
一颗烟抽完,杨繁转头看着他,表情和平常一样。他没有生气,没有讨厌,他很平静,他给出的甚至不是一个问句,他看着封季萌也不是在等待一个答案。
而正因为这样,杨繁看似已经不生他气了,封季萌心揪得更紧,也更难过。
“算了,也不知道在跟你计较什么。”杨繁像是自说自话,甚至自嘲地笑了一下,“昨天下午是我态度不好,礼物就算了,能退就退吧,退不了的我给你钱。”
“至于网上那些,尽量忘了吧,怪尴尬的。你以后也不要来店里了,想学习找个好老师,让老师给你重新制定学习任务,别按学校的进度,还有一年多,应该来得及。”
说完话,杨繁转身走掉时按了一下封季萌的肩,那一下的重量,好似是“你好自为之”和“我们到此为止”叠加在一起,压在封季萌肩上。
“就是这样,”封季萌抓着杨繁背后的一点衣服,小声道。运动服的腈纶布料很滑,稍一用力就会挣掉,杨繁还是停下脚步,等他说完,“一直没说,是怕会变成现在这样。”
“杨繁,我和‘门’没什么不一样。”
杨繁身子一动,衣服便从封季萌手指中间溜走了。他望着杨繁的背影消失在那栋灰黑色的楼角,叹了口气。
封季萌第一次觉得在学校的时间变得难熬,他迫切地等着放学,然后去店里找杨繁。
不让他去店里,让他当这一切没发生是杨繁说的。但喜欢他,很喜欢他,特别喜欢他,只要他是男生,就一定喜欢他,也是杨繁说的。杨繁说过更多的喜欢,从为他唱歌要给他打钱的行为上,也表达了更多的喜欢。在封季萌心里,喜欢就是喜欢,除非有比喜欢更强硬的理由,表达了更多的厌恶,他不会就这样算了。
他也算不了,他已经近乎于疯狂、痴迷、无可救药地爱上杨繁了。
封季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年纪不大,但家庭的波折让他习惯于平静得近乎麻木的感情。他没有太多快乐,也没有太多悲伤,甚至没有太多同情和怜悯,对其他人和善仅仅是出于他讨厌一切冲突。有人说他冷漠毫无感情,还有人说他只是不懂表达,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哪一种。
但是在杨繁身上迸发出来的感情,连他自己都十分惊讶。在他真正决定哪怕死缠烂打也要追杨繁的时候,他也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执念,仿佛可以舍弃一切,又或者去争取一切。
结果还是没有等到放学,封季萌往书包里装了几本书,还有英语和语文作业,这两样是他会写的,早退了。
这时候店里还不是很忙,店里其他人已经对封季萌很熟悉了,告诉他:“杨哥下午没来呢。”
“杨繁去哪儿了?”
“不知道啊,你知道杨姥的情况嘛,杨哥有时要看着她。你是不是要去里面写作业,那我把门口的洗涤剂先挪开。”
“不用了。”
杨繁没在店里,封季萌又找去了杨繁家,在小区楼下就遇到了遛弯的姥姥和照看着她的冯文慧。姥姥一眼把他认成了“小临”,一个劲朝他招手。他走过去牵着姥姥的手陪她遛,一边随口应付她那些没头没脑的问题,又问冯文慧:“冯阿姨,杨繁在家吗?”
“没呢,你找他有事?”
“没什么,学习上的事。”
“那你打他电话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