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如许吃饼的动作停下来,看着她,语气下意识放轻了:“你的爹娘也不要你了吗?”
“……不是,他们都不在了。”程十鸢歪头看着言如许,淡淡一笑:“所以你说认我当姐姐的时候,我还挺高兴。”
言如许闻言一愣,低头咬了一口饼,含糊道:“是吗……”
“嗯。你吃吧,吃饱了我们还要赶路呢。”
“去哪?”
“不知道,走到哪是哪……干脆周游列国吧。”程十鸢说着自己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突然被怀里的钱袋搁了一下,像是在提醒什么,程十鸢有些焉:“其实可能走不了多远。”
“为什么?嫌累吗?走累了我们可以休息,休息好了再走,或者干脆雇辆马车。”
“不是,没什么。”
等言如许吃完,两人就接着上路了。
枝叶葱郁,阳光斑驳地洒落在山间的小路上,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小路尽头。
穆清寒修为深,虽然麻药的剂量可以放倒一头熊一整天,但他一个时辰就起了。这绝对是他有史以来过得最耻辱憋屈的一个时辰!在一座又破又旧的小茅屋里,被一个鹌鹑似的姑娘用三碟子菜放倒。
他是被众星捧月娇惯着长大的,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最可气的是,她居然还顺走了自己的钱袋!虽然自己不缺那点钱!但这是钱的问题吗?这是尊严的问题!
穆清寒越想越气,气得眼里都快迸火星了,最后把一桌菜给掀了,怒气冲冲地甩上门,追人去了。
路上,程十鸢问言如许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言如许说遇到土匪了,不仅把东西全抢了,还揍了自己一顿。
程十鸢心里有所触动——她爹就是被土匪杀人夺财的,这孩子只是被抢了钱,已经很幸运了。
如今虽然家国太平,但这些穷乡僻壤里盗匪还是很多,怎么整治也没用。好吧,其实也没怎么整治过,地方官都只是做做样子糊弄一下上头的检查。
直到下山,程十鸢也还没想好去哪,言如许一摸下巴,道:“不如去井口镇吧,离得不远,人多还热闹。”
程十鸢觉得行,她的干粮被言如许吃了大半,正好去补给一下。
两人便往井口镇去了,虽然离得确实不远,但毕竟是步行,两人还走了老长一段山路,体力不支,到镇子上的时候已经快傍晚了。
言如许松了一口气:“幸好摊位铺子都还没收,阿鸢姐,我们先逛逛吧。”
程十鸢本来想先找客栈落脚的,看言如许兴致冲冲的模样,便答应了。
程十鸢经过一家卖干粮的摊子,便停下让小贩给她装一点,等的时候余光远远瞟到言如许似乎在和一位小贩说些什么,看神情似乎不像在闲聊。
她刚想转头看清楚,摊主正好打包好把东西递给了她:“喏,十钱。”
“好……谢谢。”程十鸢付了钱接过东西,再次看去,言如许已经换一家和摊主有说有笑了。
“阿鸢姐,来看这!”言如许停在一家卖胭脂水粉的小摊子前,朝她招着手。
程十鸢快步跟上,经过那家摊子时瞟了一眼,就是普通卖木雕的,摊主坐在摊后打着哈欠,看到她连忙笑着问:“姑娘,要看一看吗?”
“不,不用。”程十鸢连忙摇头,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言如许见状拉她过来,小声道:“别理他,他坐地起价。”
天色渐晚,路边纷纷开始收摊,程十鸢道:“阿许,我们该找地方落脚了。”
言如许指着一座恢宏气派的酒楼:“姐,我们还没吃晚饭呢,不如进去看一看吧。”
程十鸢有些犹豫,但还是点头答应了。她家境贫寒,从来没有来过这么高大上档次的酒楼,重活一次既然决定精彩地过日子,那就从吃好开始吧,反正现在有钱!
一想到钱,程十鸢又有些心虚。
言如许看程十鸢一会儿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一会又蔫下去,忍不住问:“阿鸢姐,你怎么了?”
“啊?没,没什么……我们进去吧。”程十鸢不好意思地补充了一句,“不,不过我们可不能天天吃这种酒楼,不然没几天就要露宿街头了。”
言如许默默停住了,犹犹豫豫道:“那,那我们还是别去了吧……”
程十鸢噗嗤笑了出来:“没事,吃一顿的钱还是有的。今天就当长长见识了,只要不天天吃就行了。”说着凑近他耳边轻声说:“偷偷告诉你,其实姐姐身上还是有不少钱的。”
言如许看着程十鸢,眼前这人没比自己大几岁的样子,眉清目秀的,笑容干净中带着一丝腼腆,一副涉世未深的模样。
言如许刚想开口,突然一声吆喝打断了他:“两位客官,进来看看吗?”
原是小二出来揽客了,言如许冷静下来,笑道:“那就好,我还担心姐姐没钱呢。我们进去吧。”
两人在小二的接引下进了酒楼,一进屋关上门,程十鸢的心莫名就提了起来,用爹的话说,是猎人的直觉。
程十鸢感觉一进门,就有数不怀好意的目光投了过来。抬头一看,确实有人在看他们,有的只是扫了一眼,有的则是毫不收敛,直到被旁边的同伴碰了一下才收回目光。
程十鸢小声道:“阿,阿许,你觉不觉得,有,有点奇怪,他们好像在看我们……”
言如许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可能是一屋汉子,突然来了个姑娘,就多看了几眼吧。”
程十鸢刚想开口,小二停在一张空桌前帮忙拉开椅子:“二位客官坐这里吧。”说着又帮两人倒了茶,殷勤地介绍起了店里的招牌菜。
小二口若悬河,上下嘴皮子一碰,哗啦啦讲了一堆,程十鸢愣是没记住几个,只好看向言如许:“你,你点吧,我都行,我不挑食。”
言如许便点了几道菜,小二道:“好嘞,客官稍等。”说完便下去了。
言如许撑着下巴没说话,默默盯着厨房,程十鸢有些局促地捧起茶杯,喝口茶压压惊。
她长这么大没进过几次城镇,唯二两次都是跟着老爹进城卖货,还要赶在午饭之前回去。后来老爹在路上遇到土匪,没能回来,娘就不让她进城了,生怕她也在路上遭遇不测。
然而下一刻,她就感觉到不对劲,身上一脱力,人就栽在了桌子上,茶杯落在地上,四分五裂,发出清脆的声音。
言如许面表情地站起来看着她。
此时此刻,程十鸢心里想的居然是这报应来的也太快了吧!早上她放倒了穆清寒,结果晚上就被别人放倒了。
真是因果好轮回,天道饶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