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场不停工的情况下,必须要安排好工人的工作任务,绝不能耽误了出煤。
好在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一年,矿场已经有过应对方案了,实施的很不错。
今年,延续上一年方案的前提下,按照经验,做了修正改进,让农忙和矿场的工作冲突问题,有了更进一步的完善。
缺少了一部分工人的矿场变得安静下来,而杨家庄却是忙碌了起来。
拉架车子的,开三轮车的,掂着镰刀,提着茶壶,大人,女人,老人,小孩,全都奔到了金灿灿的麦地里。
你听。
“唰…唰…”
那是镰刀割麦子的声音。
你闻。
麦秸的味道,泥土的味道,汉子身上的味道,混合着麦粒的清香。
东地的河沟沿,八亩荒滩的地头上,有一个人站在那里,上身穿着涤纶短袖,竖进裤子里,皮带围了一大圈。
左边的胳肢窝下夹着真皮的公文包,右手拿着砖头块大小的大哥大。
肥猪一样的脸上,带着黑色墨镜,粗脖子上还挂着一根小手指粗的金项链,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老弟,你说,就你这点地,多少钱,你出个价,哥哥给你包了。”
带着草帽的张国全,看到大金牙那一身,无奈的直摇头。
“我让你来,是干活的,你穿成这样,跟大爷似的,等着我伺候你?”
张国全没好气的说了句,继续埋头干活。
“唉,真是上辈子欠你的。”大金牙叹了口气,抬起锃亮的皮鞋,跨过尖锐的麦茬子,走进收了不到一半的麦地里。
来到张国全的身后,这一会的工夫,身上都开始冒汗了。
“老弟,你说你……哥哥说你啥好,大太阳底下,一点破地,天天在这种,能出几个钱。”
“你说哥哥这一身,那能是像干活的人不。”
割完的麦子已经拢不下了,张国全随手扔在一边,掂着镰刀,上下指了指胖子的一身衣服:“你还知道不像是来干活的。”
看样子,大金牙没少挣钱,听大金牙提过,足疗店的生意那是相当火爆,趁热打铁,又开了一家分店。
非常之嚣张,连张国全都替他捏把汗。
大金牙竟然把另一家足疗店,开在了魏振洋的洗脚城对面。
大金牙一点都不带怕他的,还想着有一天,苏锦城会把魏振洋给办了。
张国全劝他别这么乐观,县里的事复杂着呢,一天一个样,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出现什么变故。
即便那样说,大金牙仍是不惧怕,这个年代就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现在他身上穿的,手上拿的,就是最好的证明。
张国全被他说的哑口无言,他何尝不是靠着胆大走到今天,可真到了今天,反而很多事,他又变得谨慎小心了。
有时候,他还挺羡慕大金牙保持着的良好心态。
大金牙见今天没跑了,把大哥大放到地头上,脱掉上衣扔到了一堆麦秸上,露出肥大的肚皮,随手抄起一把镰刀:“老弟,啤酒管够啊。”
日头晒得厉害,干了一会,吭吃吭吃的努出一身汗。
“不行了,不行了,哥哥这腰弯不下去,你割,哥哥给你往打麦场拉。”
大金牙也不管张国全同不同意,从地头拉来架车子,就开始往上面装麦子。
“老弟,你说你从矿场喊来几个人,分分钟搞定的事,何必自己在那干。”
大金牙一边装麦子,一边忍不住抱怨。
“不行啊。”张国全也停了下来,帮着大金牙一块装麦子:“本来就是农忙的冲突期,矿场上留的工人刚好够运作的,一个人也不能往出调。”
大金牙不相信:“少蒙哥哥,你就是不好意思使唤人家,那咋的,净可着哥哥使唤?”
“别废话了,管你饭,管你酒,晚上咱哥俩好好喝点。”
“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张大矿长竟然主动喝酒了。”
太阳不会从西边出来,西斜而下倒是从古亘今。
夜色如水,满天星辰,多少年以后,大金牙仍然眷恋着这样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