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侧脸冷峻,锋利鲜明的轮廓宛如刀剑雕刻而成,却又有着极其精致的弧度,棱角恰到好处。他面无表情时,高贵如庙里神像,动起来又像修罗现世,哪里有半分寻常太监的娘气?
这个男人以前跟在长公主身后时,不知为何无人察觉他的锋芒,可他一穿上这身飞鱼服,就像变了个人,仿若常年身居高位,一身赫赫威势,就连他随口说的话都让人忍不住信服。
他就是有这样非凡的气度,就好像天底下没有他凌寒办不成的事。
所以当凌寒找到秦炎,将韩子皎暗中买通刺客的证据都扔到他面前时,秦炎心里竟然丝毫不感到意外。
他早就知道,凌寒有办法抓住真凶。
亦或,凌寒有办法制造一个真凶。
此案诡谲异常牵扯甚广,真相究竟如何,就连他这大理寺卿也不好说。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韩子皎和长乐公主都是罪有应得,担得起意图谋杀皇族的罪名。
“疯了,都疯了!”
文帝怒骂了几句,随即下令,“来人啊,把韩守诚这大逆不道的罪臣拖下去。凌寒,你带明镜司的人去围了长乐公主府,把韩子皎给朕抓来,朕要亲自审他!”
说起来,他还是韩子皎的舅父,平日里对这个不成器的外甥也多有照顾。
可他这外甥竟然想杀他最珍爱的掌上明珠。
他真是亲手杀了这孽障的心都有。
凌寒做事向来雷厉风行,他领命退朝后当即就带人直奔长乐公主府,不顾长乐公主的百般阻扰,将吓得魂飞魄散的韩子皎押进宫里。
路上韩子皎妄图挣扎,被凌寒一巴掌打在脸上脑袋嗡嗡响,直到面圣时他整个人还都是懵的。
文帝冷着脸,将大理寺呈上的证据都扔到他身上,“铁证如山,你可有话要说?”
韩子皎低着头看了这些东西,身子抖得厉害。
文帝一开始还以为他是被吓的,后来才察觉到不对劲,连忙让内侍上前查看。
这一看不要紧,韩子皎竟是流了满嘴的黑血。
文帝气得头都要炸了,指着他惊怒道,“你畏罪服毒?!”
韩子皎的目光已然涣散,大张着嘴仿佛要留下遗言,可最终却是一个字都没说出口就朝后倒去。
只听砰的一声,他肥胖的身子撞在地上,像是重物落地。
这条命,就这么没了。
生前享尽荣华富贵,张扬跋扈到无法无天,到头来也不过是两腿一蹬,死不瞑目。
从他身上流出的黑血弄脏了宫殿的地面,文帝盯着这些血渍好半晌没回过神。
“皇上,这……”
文帝眸光一沉,冷厉道,“宣太医!”
这韩子皎究竟是自己服毒,还是被别人下了毒,事关他家阿音,他定要查个彻底!
刘院判带着两名最得力的助手匆匆赶来。
他蹲在地上掀开韩子皎的眼皮,又扒开衣服看了半天,才沉吟着对文帝道:
“回禀陛下,小侯爷这是受了惊吓后急火攻心,激发了他体内本就藏有的毒性,这才一命呜呼。”
文帝皱眉道,“他体内本来就有毒?”
“是的。只不过他体内的毒一定是积年累月才能如此厉害,平时不发作,一发作就要了命。依臣的推算,这毒怕是他打娘胎里就有了。”
打娘胎就有了?
文帝听得毛骨悚然,沉声问,“这到底是什么毒,总不会是长乐公主给他下的吧?”
他现在对长乐公主的印象很不好,可长乐毕竟是韩子皎的亲娘,他这个妹妹平时有多溺爱韩子皎他也都看在眼里,怎么可能是她给亲儿子下毒?
刘院判解答道:
“此毒非彼毒,换而言之,它是一种先天的病根。陛下或许有所耳闻,长乐公主当年去岭南一带游玩时染上过当地的蛊毒,虽然后来臣用药为她解了蛊,但残留的毒性早已融入她的血肉。因此小侯爷还是胎儿时就有先天不足,待他出生后,这种毒便蛰伏在他体内,随着他一日日长大越积越深。”
说到此处,刘院判不禁露出遗憾的神情,捋着胡子叹道:
“其实当年小侯爷刚满月时,臣就提醒过长乐公主。若是一直按照臣的方子服药治疗,亦能压制住毒性。可长乐公主信不过臣的话,坚信小侯爷身体健壮无需就医,之后更是固执到不肯让太医院为他诊脉,这便耽误了,才酿成如今的惨剧。”
文帝听着这些事,心里五味杂陈。
若换做以前,他也会对外甥的去世感到惋惜,可现在只要一想到韩子皎私下买通刺客去杀他的阿音,他就觉得这养不熟的白眼狼死了也就死了,世上还少了一个祸害。
而且刘院判的话印证了一件事,那就是韩子皎不是被人下毒灭口,而是早就病入膏肓。
文帝命人把韩子皎的尸身挪到偏殿,然后放长乐公主进宫,让她把儿子带回家,该收殓收殓,该下葬下葬。
长乐公主进宫时还不知道儿子已经死了,在偏殿看到他惨白僵硬的身子时,当即昏死过去。
等她醒来已是几个时辰过去,外边天都黑了。
身旁只有两名宫女守着,见她醒了,她们要扶她起来,她却用力推开她们,跌跌撞撞地朝殿外跑去,连鞋子都顾不上穿。
但刚出殿外,就被人拦住。
“公主殿下,小侯爷的尸身就停放在这儿,您要去何处?”
长乐公主望着那一身森冷贵气的男人,愤怒到神智都恍惚了起来,无比痛恨地就要扑上去撕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