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听了却仍在细细品茶,顾崇善看着他那优雅而缓慢的动作,险些被气得拍桌子,但想到这老怪物手中握着的那不可小觑的权柄,还是忍耐下来,低着头眼不看为净。
过了片刻才听福安柔声道:
“顾老弟莫急,凌寒既然把顾沅接近了府中,那就必然有他的道理。这人在他的地盘上,总比落到想对顾家不利的人手上后,你也可以暂且安心。”
居然还敢叫他安心?
顾崇善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强行压下怒火道:
“福公此言差矣。那顾沅原本在大理寺天牢时,想杀他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可他如今进了凌府,事情就棘手起来。
一来我为表对您的敬意,看在他是您义子的份上,无法把手伸进凌府行事;
二来皇上知道此事后还特意吩咐凌督公将他看牢,绝不能让他出半点意外,再加上之前闹出的明镜司有内鬼的丑闻,除非凌督公是想丢了他那身飞鱼服,不然他怕是没那个胆量在自己的地盘上取顾沅性命,我真猜不到他打算如何收场!”
只要顾沅多活一日,他心中的不安就胜过一日。
他现在不想让顾沅在任何人手里,他只想让这臭小子带着那一身秘密立即咽气!
只有顾沅死了,他才能真正安心。
福安望着他笑得诡秘,轻轻挑眉道,“顾老弟,我且问你,既然第一次杀顾沅失败了,人没死成反而沾了一身腥,那我们又何必急着再对他下手?”
顾崇善听了差点把手中茶杯捏碎,只可惜他没这么大的手劲。他沉眸道,“福公这是什么意思?您应该很清楚,这小子知道得太多,只要他活着把这些都供出来,我怕是要无法脱身!”
“我的意思是说,他现在是我义子的犯人,他说得了什么又说不了什么,那都是我义子说的算。”
福安笃定地微笑道,“既如此,何至于费心费力再杀他一次惹得皇上怀疑?”
顾崇善脸色有些难看,“可不杀他,我就无法安心。”
福安原本柔浅的眸光忽而变得冷冽起来,“除非顾老弟信不过我义子,不然你为何就不能安心?莫非是怕顾沅落在我义子手里,将来有朝一日你我反目,我会拿顾沅知道的那些事情,做攻讦你的把柄?”
饶是顾崇善的城府再深,在他的骤然发难下也微微变了脸色。
但他很快就收敛起了这三分惊怒,不动声色道:
“福公误会了,我只是担忧夜长梦多。毕竟私种蓝色妖姬的事,也有您这一份,万一因为这不孝孽障多活了几日而漏出去什么风声,那就是我对不住福公您了。”
他语气恳切,可福安却微眯起眼,冷冷地问,“你威胁我?”
顾崇善笑了一下道,“我可不敢,只是给福公提个醒。”
说着他压低声音,“对您,我当然是一万个信得过。可您那位义子,瞧着却不像是个安分的。”
福安不说话了,又是默默喝着茶。
顾崇善见他没有反驳,接着道:
“他在长公主的舒云宫待了十几年,即便之后在您的扶持下成了明镜司督公,仍不妨碍他和长公主眉来眼去。这次本来该是万无一失,可她却不知从何处提前听得了消息,竟是将计就计打了我们个措手不及。您说,这给她透露的消息的人是谁?”
福安放下茶杯,决绝地冷笑了一下,“是谁都不会是寒儿,这点识人之明我还是有的。”
顾崇善声音微沉,“难不成福公是怀疑贺副使?”
福安笑了笑,“他和你走得近,不代表他不能与别人走得近。若是你们动手前和我商量,我是不会同意你们瞒着凌寒私下设局。不瞒你说,凌寒最善设局,若是有他把关,这件事定是万无一失。”
顾崇善险些被福安气了个半死。
他知道,他对凌寒的猜忌最不在理的地方,便是他和贺凕约好的一切都是瞒着凌寒进行,凌寒按理来说本该不知情,自然也无可能向魏思音走漏风声。
可偏偏这件事就是被魏思音知道了,难不成走漏消息的人是贺凕?
但贺凕这人的底细他是知道的,这小子的父亲当年是纪太傅府中的门客,因为被牵扯进哀太子的谋反案,他全家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当年他因为年纪小才逃过一劫,后被福安收养改名换姓进了明镜司。
贺凕恨透了魏氏皇族,于他而言颠覆大齐皇朝就是他的毕生夙愿,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和魏思音合作?
所以想来想去,也只能是凌寒。
但若说是凌寒做的,他又拿不出证据。
“我已把话说尽,福公您好自为之,可别因为轻信一个竖子把自己的家底都搭了进去。”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完这句话,便拂袖离去。
福安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出雅间,轻轻叹了口气,“寒儿,你可都听见顾家主是如何怀疑你的了。”
他话音落下,一道修长身影从他身后的柜子里走出。
“寒儿听到的是义父如何维护我。”
凌寒声音冷肃坚定,望向福安的眼眸亦没有半分闪烁心虚,忠诚如铁。
福安看了他半晌,微微一笑,“你不想杀顾沅,得给我个理由。”
凌寒垂眸道,“正如义父方才所言,此人是我们牵制顾氏的把柄。留着他,利大于弊。”
“皇上盯得越来越紧了,顾崇善若是狗急跳墙,怕是要将我也供出来。到时候,你如何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