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两银子,也不够住你这儿的一号房?”
“够了够了,只是这确实先被定走了。凡事也要讲个先来后到,客观您看是不是?我们客栈就剩一个二号房和三个普通房间了,客官……”
小二的赔笑声惹得仇上眉间一蹙,烦心。索性手一挥打断道,
“就二号房。”
教主都同意了,左护法也收了些疾言厉色,将银两往桌上一扔,冷声道,
“这些是这四日的,之后若需要就再续。一会儿去准备吃的送上来。”
“好嘞!客官里面请!”
仇上没搭理殷勤引路的小二,脚步一抬便向楼上行去。在拐角处时,仇上偏头道了句,
“你先来我房间。”
“是,公子。”
待房门掩上,仇上垂眸间心念一动,只见木窗外原本熙熙攘攘的客栈顿时化作一片黑暗。
左护法不过望了一眼,心下了然教主一旦开辟“空间”,所问非关乎银蛇大人,当先道,
“教主,暗卫一直在盯着。麓灵山他们还未动身,不过想来最多就这两日了。他们一行人必经连阳城,我们只要在此……”
“你觉得银蛇会跟着他们一行人走吗?”
“教主?银蛇大人虽说不会御剑,但……”
“闭嘴。”
仇上不过淡淡一声,却顷刻堵了左护法所有未言的话。不过他现下也心为难人,闲闲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继续道,
“麓灵山何时来都不重要,但我知道,路欲一定会来连阳。只要路欲来,银蛇就算不时刻跟着他,应当也会来。”
说至此,仇上指腹在用力下微不可见地泛了白——
明明自己最不想承认这点,可到头来,他还是不得不因了路欲才有希望找到银蛇。
“可是教主怎知路欲他一定会……”
“蠢驴。”
仇上轻蔑的一声骂惹得左护法头更低了些。仇上也不知是有意解释还是说给自己听,继续道,
“路欲爱酒爱书天下皆知,连阳这个时节的杨梅酒闻名世间,何况连阳的墨阁乃天下第一藏书阁,前些日不是正好新添了五十余本古书吗?以路欲的心性,我有九成把握他会来。”
“教主英明!”
“行了,”仇上似是已厌烦至极,放下茶杯一把扯下了面具,额侧的墨色刺青显得张扬而阴恻。只听他冷声道,
“让那些跟着我的人在连阳铺散开,墨阁那边额外增些部署。另外让右护法在荆观也盯紧些。只要把网铺开了,我倒要看看银蛇这次还要往哪里跑。”
“是!”
左护法小心地睨了眼仇上,见他未再出声,手上行了一礼,
“属下告退!”
待他转身走向房外,手上一推木门那刻,只见窗外原本的至暗顷刻间又变回了原先热闹嘈杂的客栈。
左护法眸间一暗,心下不禁感慨仇上的异术当真愈发娴熟了——
只是他想不明白,仇上有这样的异术在身,当时银蛇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
罢了。两魔相斗,他只希望莫要在魔教掀起两月前的腥风血雨。不过若是能把麓灵山和这些正派也牵扯起来,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房间中,仇上垂眸间指尖习惯性地抚上自己额前,摩挲上那妖异的刺青,轻笑道,
“最多十日就能见到你了,我的见面礼,你肯定会喜欢的。”
…
闪电划破漆黑的雨夜,大风呼啸,暴雨间仿佛是初夏向春日叫嚣着轮换更迭。
连阳城原先人来人往的街道在雨水的洗刷下鲜有人迹,唯独客栈门外一席白衣款款而来,好似天地间最干净的颜色。虽然斗笠垂下的面纱遮掩了容貌,但其身姿一看便是不凡之躯。行于雨中,身上却未沾染分毫湿气。
“哟客官!怎么这大雨天的还赶路啊,快……”
小二招呼的声音戛然而止,在望向此人随手一示的玉牌时,当即话头一转,毕恭毕敬地便往楼上带,
“您总算来了!房间已经留好了,您这边请!”
恰在此时,一道闪电仿佛撕裂了夜空,一时间竟照得天地间如白昼般亮堂。
路欲身形一顿,偏过眼望向这闪电的尽头,正正好就是连阳城外。
“哟,好久没见这么骇人的闪电,还不打雷的。”
小二也惊异地顺着路欲的目光望去,那头路欲已然转过身继续向楼上行去,淡淡道了句意味不明的话,
“我赢了。”
“您说什么?”
“事。明晚有个男子会拿着块一样的玉牌来住店,等他一到,你们先给他上一桌饭菜。”
“哎好嘞!”
路欲行至天字一号房门口,目光一偏望向行色匆匆去向隔壁房的黄袍男子。面纱的遮掩下两人视线有一瞬交——
路欲收回目光走向房内,那边的男子也正好扣响了房门,唤着,
“公子?您想吃的那点心我找到了。”
当那房中人沉沉答了声“进来”,小二也拉着房门望向路欲道,
“我去给您打桶热水,您先歇会儿。”
话落,一号房门轻轻掩上的同时,二号房门微启。下一秒,两边房门又同一时间关上。雨夜的走廊只余磅礴珠落声。
…
“师兄到得还挺快。”
天字房对面的普通客房中,盛洛透过木窗雕花的缝隙看着这一幕,执起茶杯浅酌了一口,目光却转向了二号房紧闭的房门,眸色深深。
下午那一行人来的时候自己也望见了,他们为首的公子看着可不像是喜欢找点心吃的。
他们口中的“点心”,会不会和自己等的“点心”有异曲同工之妙?
思及此,盛洛不禁从怀里那处一白瓷瓶在掌心随意把玩着,心绪也暇再深思二号房的诡异——
人生在世,偷欢几何。他不在乎旁人的心思,甚至连宗黎所托付的试探也不甚在意。
反正估摸着明晚林野就到了,届时在他见到路欲前把这春药下进饭菜中,只待他神志不清欲壑难填,那时该试探不该试探的,自己便都到手了。
不过一晚,想来师兄也不会介意罢?这小浪蹄子,他着实是馋得够久了。一枚春药当见面礼,不过分吧?
…
连阳城外的瓢泼大雨泥泞了道路,连视线都愈发模糊不清。
盛洛口中的“小浪蹄子”此时狼狈地跃于雨中。他不敢动用内力隔雨干衣,斗笠遮掩了面容和头发,身上却是早淋了个落汤鸡。
林野现在不能进城,不止是怕向路欲暴露了自己不凡的法术。
他偏头扫了眼身后空一人的山路,那零散几个暗卫已经被自己甩开了。可他还不能停留,今夜想来是睡不了了——
他妈的为什么魔教的暗卫也会在这儿?仇上那个疯子连论仙大会都不避及了吗?!
“阿嚏…阿嚏…操…阿嚏!”
林野继续向城外的山林行去,却在脚步不停间难得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不是冷的,就是鼻子痒。
林野身形一跃间揉了揉鼻尖,小声骂了句,
“路欲,最好都是你在想我。靠。”
不过半日不见,自己已经有点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