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调整好心情的夏洛蒂一身轻松地前往门德尔松家的教学室报道。她欢快地整理着桌子,却发现同桌离她分外远。
她疑惑地扫了他一眼,发现对方情绪低迷,似乎早已神魂游离。
夏洛蒂戳了戳菲利克斯的肩。
男孩子丝毫不为所动,他像是屏蔽了感官一般。女孩子只好凑进他的耳朵,以音节为停顿,慢慢叫唤着他的名字。
“菲、利、克、斯——”
吐息喊着温暖的水汽,厮磨着男孩子的耳朵。他觉得有些痒,抖擞片刻后又瞬间僵住。
似乎有什么人靠近了自己。
菲利克斯偏过头,夏洛蒂那张熟悉的脸当即占据了他全部的视线。
他看着她蒲扇着眼睛,那片纯净的蓝色里似乎只有平静。
心突然一个重拍,他有些措手不及,慌乱中手里的曲谱册掉落在地。他立即偏过头作好,和她拉开了距离。
“嘿,你怎么了?”
“……离我远些吧,夏洛蒂小姐,别再受伤了。”
夏洛蒂拾起谱册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有些困惑:“受伤?你很不对劲呢,菲利克斯……这是什么?”
眼前的女孩子的表现和昨日听见的那个她完全不一样。菲利克斯有些生气,他不知道她是不是为了迁就他故意装作没事人一般。
“那是给你的礼物,本来昨天就该给你的……现在或许正好,拿上它坐的远些——小姐,别再靠近我了!”
男孩子没好气的声音像严冬的寒冰,丝毫没有温度——如果忽略他眼底的受伤,抿唇的沉默和握拳的克制,那他的冷漠无情的扮相可以给个满分。
“你说什么胡话呢!等等,昨天——”夏洛蒂电光火石间想通了一切,有些惊异地搬过他的身子,“你不会……听到我的哭诉了吧?”
“我很抱歉。”
菲利克斯干巴巴的回答让夏洛蒂十分头痛,她终于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某人这是要单方面要和她翻了那只友谊的小船!
“嗨,菲利克斯你真是个傲娇!你看我的眼睛啊——”
夏洛蒂决定快刀斩乱麻,她抛却了一个淑女应有的矜持,和菲利克斯的额头紧贴,鼻尖点触着碰在一起。
近在咫尺的眼睛,交融在一起的气息,她每一个吐词都能擦过他的脸颊。
菲利克斯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他瞪大眼睛,几乎快忘记要怎么呼吸。
“你没有打击倒我菲利克斯,你很优秀,天才到让我必须承认自己的不足。
但也仅仅如此了,你是作曲家,而我的目标是指挥家,我们不冲突!
听好了,我会伤心,只是因为我清楚地看到了和你在作曲上的天分差距,它太让我挫败了——我不否认这一点,但你好歹要给我点时间让我把自己碎掉的骄傲捡起来呀。
别没听完我的话就断章取义,单方面判我死刑好吗?这对我不公平!”
菲利克斯被夏洛蒂的字字句句来回轰炸着那颗惶恐不安的心。女孩子的温软香甜从面上抽离,他的眼中忽地升起些光彩。
他无暇顾及其它,他只抓住了他最想要的结果:“你是说……你还愿意,陪着我吗?”
“先生,动动你的脑子,如果不是为了你,我还来你家干什么——难道我喜欢找虐吗?”
“夏洛蒂,我……不会再由着自己了。”
“你可别,请继续发扬你所有的天赋,越天才越好,那样才不枉我甘愿做陪衬你的暗星。”
“噢,那一会我们一起讨论讨论我的新曲子?”
男孩子挪动位子和她坐在一起,把他们间胖胖的巴赫空气距离立即挤了出去。
女孩子抽了抽嘴角,瞬间有些泄气。
“菲利克斯,我们绝交一分钟好吗?”
“……驳回。”
青梅竹马间的第一次危机,最终在那份神圣而温暖的仿巴赫手稿的修复下,被抹去了所有痕迹。
“嘿,菲利克斯,爸爸来信了!”
范妮拿着两封信件欢快冲了进来。趁着课业还未开始,现在是阅读又一次出远门的父亲的爱之信件的最佳时机。
在天才的耀眼光辉下,做一颗陪衬的星星也没什么不好。
星光有明有暗,天河才能多姿多彩。
但现在,等范妮拆读完属于她的那封信后,夏洛蒂才会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
在这个时代,“她们”,或许连成为暗星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