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狗儿没有个正当营生,从小就在街面上胡混。他七-八岁时就知道徘徊在茶馆、酒楼、妓-院这样的地方,逢到酒客、嫖客被妓-女、歌妓给缠住的时候不肯动弹,叫个酒菜,传个话,都是有钱赚的。他跑得快点,赚的钱不但够他吃喝,有时还能吃个好的。
等他长大了,就更爱钻营,替富贵人家排忧解难。
他非说替崔三娘介绍了笔大生意,怕崔三娘丢开他,缠着崔三娘带他回了朝阳县。
认过门之后,崔三娘自有生意做,他出门找了间绣坊的铺子,里外换了一套新的,打理干净后就钻到街上最大的一座酒楼里去了。
他叫上几个便宜的小菜,再叫了一壶最便宜的酒,就开始擎着杯子满楼转悠,见桌就上去搭话,有的酒客不嫌弃就让他坐一坐,他就坐下来天南海北,云山雾罩的瞎扯。
酒楼里这几日最常说的话题当然就是沈家了。
沈家二奶奶生得天仙化人,沈家二爷不知因为事又挨了打,现在都起不来了。
刘狗儿四下转悠,见一个豪客似是也对这件事感兴趣,他一转眼珠子,就腆着脸过去了,先是作了个揖,又问了个好,再吹捧:“这位公子好生富贵!”
薛仲最近闲得很。沈二翻脸不认人,再也不顾当年的情谊,他千般作计都没能登门拜访。现在听说沈二不知为什么又挨了打,他就高兴了,特意出来喝酒,叫些狐朋狗友们一起来说沈二挨打的事。
可提起沈二,不免就要提一提沈二奶奶。
虽然沈家只唱了一天戏,可沈二奶奶的天仙之貌已经在朝阳县上下都出了名了。
像薛仲这样的人,当然无缘进沈家听戏。可他是见过真人的啊!从那天后,夜夜魂牵梦系,家里的美人都成了土偶木胎,往日看着还算可心的心肝宝贝全都不中看了,眼里心里都只剩下一个沈二奶奶。
可惜,这沈二奶奶真成了天仙,美人如花隔云端啊,只能干看着,就是碰不到!
薛仲这酒是越喝越不痛快。
刘狗儿挤过来,薛仲正好把身边那些垂涎沈二奶奶的狐朋狗友们都赶走,只留刘狗儿这一个在跟前吹捧就行了。
刘狗儿这样的一看就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薛仲道:“你一瞧见爷就往这边挤,急得狗舔腚一样,莫不是有什么稀罕东西要孝敬你家爷?快拿出来,叫我开心了,自有你的好处!”
刘狗儿笑道:“爷的好东西多着呢,我这里哪有好东西?倒有一件事,想着爷想知道,这才想着要告诉爷。”
薛仲笑道:“你能有什么事告诉爷?莫不是想来骗我?快滚,今天心情好就不打你了。换个日子,像你这样敢到爷跟前来抖机灵的,早把你肠子打出来了。”
刘狗儿道:“刚才听见爷的朋友说,沈家二爷挨了打,爷可知道,这沈二爷是为什么挨的打?”
薛仲:“这么说,难不成你知道?”
刘狗儿道:“我的贱名,爷一定不知道,可我三姨奶是谁,爷想必听过。我三姨奶人称崔三娘。”
薛仲:“哦,三娘的大名我当然是听过的。可这跟沈二有什么关系?总不见得沈二偷的人是崔三娘吧?”
刘狗儿:“爷说笑呢!我三姨奶是干什么的,爷一定知道。前些日子,沈家请了我三姨奶去,要我三姨奶保个媒。爷猜是给谁保?”
薛仲恼了,“滚!拿你家爷来寻开心是吧?前些日子沈二刚成亲!”他喊下人,“来啊,把这小子带出去醒醒神!”
薛家下人本来坐在下面吃喝,听到薛仲叫唤立刻就上来了。
刘狗儿忙道:“爷!爷息怒!我说的不是沈二,是沈家大奶奶!”
薛仲一下子听懂了,忙喝住自家下人:“等会儿!都下去!你过来,仔细着说给你家爷听。”
薛家下人稀里糊涂的,又都被赶下去了。
刘狗儿凑上来,眉飞色舞的:“您猜怎么着?沈家老太太催着我三姨奶赶紧远远的找个人家,要把这沈家大奶奶给嫁出去呢!”他重重地说,“还交待了,要找远一点的人家!跟催命似的呢!我三姨奶被催的,都不敢在家呆了,跑到我家那边去了呢。”
薛仲眼放贼光,“你说的是真的?沈家老太太真的要把他们家守寡的大奶奶嫁出去?”
刘狗儿:“千真万确!我三姨奶说,沈家不唱戏的隔天,他们家的一个婆子就找上门去,问她找着人家没,之后更是一天去一回,把我三姨奶催得冒火上房的。”
薛仲连声叫人上好酒好菜来!
等酒菜齐备,薛仲更是带着刘狗儿换了个雅间,屏退旁人,他问:“你三姨奶找着人家没?”
刘狗儿笑道:“我三姨奶都火上房了,哪里有人家?还是我给她说了一家。”跟着就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把周县袁家袁公子给一五一十的学了一遍。
听得薛仲眼中异彩连连,不停拍桌子叫好。
刘狗儿吃着好菜,喝着好酒,心里觉得这薛仲只怕是个傻子。他给沈家大奶奶找人家,他叫个什么好?还高兴得跟自己娶媳妇似的。
薛仲候着他吃完喝完,又给他封了五两银子,交待了刘狗儿一件事。
“等你见到沈家二爷,把你今天告诉爷的话,再给沈二学一遍。”
刘狗儿不解道:“行是行。可……”那袁公子是个兔子啊,他要是说了,这亲事还能成?
薛仲给他一巴掌,把他打得口角冒血,“爷说什么,你做什么。记着,一句都不许瞒!少一句,爷叫你走不出朝阳县!你那个三姨奶,也保不住你的小命!”
刘狗儿吃了顿好的,又挨了顿打,怀里揣着银子,稀里糊涂的走出了酒楼。之后,他就发现街口有人盯着他。每天换人,可只要他出门就跟着,他回崔三娘家也跟着。他躲到别处去,他们就上来抓他,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