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戏就唱了一天,第二天邻居亲友到了以后,却被告知不唱了,戏班子都走了。
昨天大家来的时候见到了沈二奶奶,好个花容月貌!人又温柔可亲,爱说爱笑,并不疏远他们这些人。回去一说,人人都好奇起来,今日扶老携幼来得比昨天人还多,结果竟然听不成了!
奇特的是,不但新的沈二奶奶没出来,沈老太太也不见,沈二爷也不见!
统同就一个管家出来送客,虽然挨个道歉,可问起原因来,那嘴比铁铸的都严。
众人这一回家,流言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特别是后来见沈家请了大夫进去。
等大夫出来,就听说沈二奶奶小产了,沈二爷挨打了。
“唉,我就知道!”街边的馄饨摊上,一个带着小孙子的婆婆说,“那二奶奶生得,比仙女也不差什么了。可沈二爷那脾气谁不知道?贪花好色的。要不是二奶奶生得好,他也不会娶。可娶了,也挡不住他花!”
旁边一个小媳妇不信:“二奶奶那样的品貌进宫里做妃子都够了,这都拦不住沈二爷去外面花?”
婆婆说:“你还年轻,不懂。这男人啊,都是馋猫!什么腥的臭的,他都要沾!”
另一个婆子叹道:“这二奶奶是外县的人,唉,这要是娘家离得近,听说了,这还能不来看看?沈家这是欺负人家娘家离得远呢。”
“要不怎么从外面娶呢?沈老太太多精明啊!她还能不知道她儿子什么样?”
沈家,沈老太太发了狠,到底传家法把沈星河打了一顿,打得他起不来。
静心堂那里,珍珠被赶回家了,一个大锁锁住了静心堂的大门,只有钟婶每天带人进去送饭菜时才能打开。
庆儿也挨了打,不过看在他当时是被沈星河骗走的份上,没赶他走。
沈老太太则一天去看楚楚三回,眼见着那白里透红,圆圆的小脸瘦了下来。可这孩子心善,见到她,从来不哭,见她哭,还要劝她,问起沈星河,听说他挨了打,也只是沉默不说话,并没有怨他的意思。
她不问,沈老太太不能不说。
沈老太太悲伤地说:“这事,是沈家对不起你。以前是我心软,总想着她家里没人了,把她赶出去不厚道。忘了人心不足,我想放过她,她却不想放过沈家。我已经找了媒人,等把她送出去,你和星河就能好了过日子了。”
楚楚突然看明白了,这个老人在经过生活的种种磨难之后,她不是不疲惫的。每个人都以为她还能依靠,她却已经累得不行了。
她现在不想深究,只是盼着这件事能早早结束。把“祸根”送走,剩下的就都是好人了,日子就能过下去了。
或许她也知道,她和星河会有一段时间仍旧无法忘记这件事,可漫长的时间过去,当这个大宅子里只剩下她和星河时,他们也只能依靠彼此。
沈老太太只想在她死之前把一切都安排好。
楚楚没有打破这个老人最后的梦想。她不想做那个刺伤她的人,哪怕她现在恨着沈家里的每一个人!
她恨沈老太太!明知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为什么不早点做出选择?如果她舍不得大奶奶,那又为什么要娶她呢?就让大奶奶和星河这么过下去不也行吗?
她恨沈星河!既然他心里爱着大奶奶,为什么又要做出对她有情的样子来?为什么又要娶她?就是为了找一面挡箭牌?让世人不会再刺探沈家门里的龌龊?为了找一个“温柔体贴”的妻子,好接受他与大奶奶的私情吗?
她同样恨杜兰芳!她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却已经恨她入骨!这股仇恨浓烈深沉,连她自己都害怕了。
唐县县令那样逼她,她也只是想自己去死,不连累家里。可对着杜兰芳,她却恨不得她去死!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一个人呢?
楚楚躺在床上,虚弱无力。她的孩子,在她刚刚有所察觉,还不敢确信,既惊又喜,既喜又忧,谁都不敢说,生怕是自己在胡思乱想,盼着万一是真的,万一真的有了的时候……她满怀欢喜,满怀期待的时候……
他就这么没了。
像从她身体里掏出了一块血肉。
像掏空了她的心。
她的身体现在是一个空壳,里面的心肝脾肺肾全都不见了。
她为什么还能活着呢?一个人的身体里面全都空了,为什么还能活着?
可她还是活着的。每一天都会醒来,会有人来看她,跟她说话,小心翼翼地安慰她。
钟婶来告诉她,星河被打了,他已经认错了,他非常后悔。
她希望她原谅他,不要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