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后悔吗?’
‘明明可以不发生的, 对吧?’
‘如果能再强一点而不是如此无力的话……’
‘和我们交换力量吧,哪怕我们每个可能只知道一两种,但我们有这么多——’
“闭嘴!”
直到真的骂出这一声, 望舒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一片寂静的车内有多突兀。他对上众人纷纷投来的目光,什么也没说,只是有些烦躁地掐着揉了揉眉心,直接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其他人多少能猜得到他现在也许会有的幻听——或者不能说是幻听,萦绕在大家心头的可谓都是如出一辙的焦躁烦闷,队友的突兀撕卡对士气毕竟是一种不小的打击。
座位底下忽然亮起了一对圆溜溜的绿光。
“……煮啊!”连罗曼都原地蹦了一下,看清是什么后才松了口气, “你啊,我还以为是啥呢?”
黑猫从他小腿间钻出来, 除了还挂在脖子上的便携小键盘以外,它的嘴里叼着两张各撕下一半来的书页。它将其中一张丢在望舒膝上,不等后者茫然地捡起来看, 自己先轻盈地三两下跃向副驾驶,蹲在了祝槐旁边。
祝槐自是了然它的意思,给它连上键盘,让打的字句一一出现在屏幕上。
路婉婉“咦”了声:“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你们刚打开车门的时候。]
的确,当时正在危急关头,他们是顾不上注意脚边是不是掠过了一道黑影。
[那个是驱散艾霍特之子的咒语。]
它示意望舒去看那张书页。
望舒:“???”
卧槽。
他马上抓着书页翻来覆去地读了几遍, 简直恨不得当场把它刻在脑子里。
黑猫端坐着甩了甩尾巴, 大概这就是父爱吧。
“你现在不用?”见他却没有其他动作,路婉婉奇怪地问。
“地点不行。”望舒无语地看她一眼, “等安全下来再说。”
路婉婉:“……”
也是, 别在这种地方放出来一堆小蜘蛛。
罗曼:“还有的那个呢?”
[是另一个法术了, 可以将异族生物束缚在某处, 但以托萨市现在的状况,想要覆盖这里得有相当庞大的魔力。]
它又补充道。
[所以不用想了,基本不可能实现的。]
众人:“……”
那带出来干嘛!就给他们看看吗!
[是啊。]
它的态度实在太过理所当然,让人想吐槽都无从而起,不过反倒是黑猫又主动道。
[那个是星之彩。]
[人类应该难以理解它的生命形式,但可知的是一旦被它寄存,这片土地都算是完了。]
[植物会产生畸变,普通动物乃至人类产下的后代也是,虽然已经离它们很远了,还是尽快离开这座城市吧。]
祝槐没有说话。
这些年以来,她的调查范围始终是以黄衣之王为中心展开的,再加上以前学到的……可以说她掌握的知识与法术也大部分都与哈斯塔有关,对其他的——就比如奈亚拉托提普与克图格亚的关系,只是了解个大概。
但她同样听说过一些超乎想象的异种生物,就比如星之彩产生的影响……某种意义上很像核辐射。
它们从幼虫发育为成体,不知道研究所里还有没有别的幼虫也被一并带了出来。更不知道可以改造其他种族生命形式的蛇人是不是对它们也动了手脚,例如,繁育的方式……
她望着虚空中的一点陷入思索,瑞安在看向后视镜时瞧见她的反应,下意识地问道:“……在想什么?”
“没什么,”祝槐说,“咱俩换换吧。”
他们马上就进入市区了,还不知道里面乱成什么样,那不如让可以通过点的技能来用骰子检定加Buff的她来好点。
瑞安不清楚这一层,但出于信任,他对她的命令没有任何异议可言,直接靠边停车和她换了驾驶权。
这一决定是正确的。
行驶在第一大道上,市区内的情况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车内的几人不约而同地渐渐屏住了呼吸。
前方——
堪称是炼狱。
入目所及——皆是一片刺眼的红色。
是血,也有火,缺少头颅的人类肢干被悬挂上树梢,也有内脏和别的零件乱七八糟地扔在地上,或许十米之内能拼凑出完整的一具来。原先行驶在路上的汽车有一大半都侧翻了,泄露出的燃油掀起一波又一波的烈焰。
高温炙烤着车皮,很快又引到了旁边的草丛和行道树上,最后变成了满目血色。
路婉婉:“我的天……”
他们甚至不能一眼获知特里家族负责实行的撤离计划是否成功,因为街上已经没有活人了。
也同样不见几具完整的尸体,它们——曾经是“他们”——要么支离破碎得不成人形,要么已经被转化为了新的怪物,那些只知道不断发出巨大的、令人作呕的嗡嗡声的虫子。
没有了女王的混血夏盖们就像是失了方向的苍蝇群,盘踞在还未着火的车辆和建筑物边爬上爬下,用它们那硬质的喙淌出更多的腐蚀液。
路灯在蹲在它顶端的虫族吐出的大堆酸液中歪斜了,横在马路正中的卡车更成了障碍物。但最头皮发麻的无疑是那些混血夏盖在听到车辆驶来动静时接二连三望来的复眼——
【目睹如此只存在于噩梦中的景象,进行意志检定,成功随机下降一到三点,失败下降一到十点。】
祝槐:“……”
她忙中抽空地看了眼自己剩下的SAN值,深感自己当初在美术馆里的那句“雪上加霜”说得太早了。
[卡莲(祝槐)]进行意志检定,91/65,失败。
好在她的SAN值反而只掉了两点,这时候最不能慌的就是握着方向盘的那个人。
“抓稳了。”祝槐瞥向旁边路灯上的几只混血夏盖,“瑞安。”
“……是。”他回答道。
黑发年轻人以不符合他同龄人该有的冷静回过神来,应声间已经为自己的两把枪上好了膛。
在正对面那盏路灯上的混血夏盖倏地振翅起飞的同时,祝槐使力打下了方向盘。
商务车向右一偏,直接闪开了它的冲击。下一秒,一声枪响,子弹击中另一只向他们飞来的混血夏盖的一侧复眼,因此飞歪了的后者重重地撞上了路旁灯柱。
他们驶过第一大道,经过了熟悉的钦定餐厅——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了,所有人都在估算着离不远处那座钟楼的距离。
一百米——五十米——
车身忽然猛地一震。
“呀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