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宝儿,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哭的撕心裂肺。
但今日,长歌当哭!
宝儿不知他因何大哭,但见他哭,自己也忍不住扑向母亲,抽泣了起来。
那女子把宝儿搂在怀中,轻抚着他,哽噎着对田凯劝慰道:“叔叔今日还要办大事,莫要太过悲切才是。”
田凯闻言缓缓收声止住唔咽,站起身擦干泪对女子道:“嫂嫂放心,今日过后,田某必给兄长一个交代。”
女子只强笑了一下算作回应。
又能如何呢,失去了,永远都失去了。
找得回公道,还找得回性命吗?
田凯心里堵得慌,也不知如何安慰她,他心里有一念头不知如何叙说,更不敢轻诺,须知若给人希望复又破灭,还不如暂且按下,待柳暗花明之时再谈。
此时王龙走到他近前,对田凯轻声道:“袁成瓒来了。”
田凯点头,然后对女子道:“嫂嫂,时辰到了,小弟且去了。”
女子起身对他一个万福,声音沙哑地道:“唯愿叔叔此去平安,若能顺遂,也不枉景阳与叔叔交好一场。”
田凯眼中复又酸涩,强行忍住,与女子告别,然后转身离去。
他行在路上,纷然杂陈。
自己来自后世,在与原身的记忆彻底融合之前,对这个时代根本没有足够的认知。
他曾读过这段历史,知道在这个时代背景下生存的人们是如何凄惨。
但是那毕竟是不带温度的文字叙述。
等他彻底贯通了这个时代的记忆,那“大饥”、“民多饿毙”、“人相食”、“民死大半”、“死者枕藉”、“死者以千计”、“饿殍载道”、“父子相食”,这触目惊心的描绘终于在不是冷冰冰的符号,而是一个个活在当下的人!
一句“鬻男女”、一段“鬻子女者无算”,他不知道这一个鬻字,算不算自仓颉造字以来最沉痛的字符,但是当用于此处时,田凯却觉得一定算,一定是!
就在这样的时代里,还有这些让人神共愤,做下杀良冒功事的狗官!
这是什么世道?
这是什么时代?
未曾来到此世,就品味不到生存在后世是有多么幸运,就理解不了什么叫贼过如梳,兵过如篦。
那山匪尚有人味,那狗官们却更甚过牲畜。
陈塘庄的百姓,高家庄的百姓,赵姨娘,如花,景阳哥哥,还有小六……
一个个的身影自他眼前划过,田凯狠狠攥紧了双拳,目中燃起滔天怒焰。
今日,他不敢为那窦娥冤写上一句答语,但他起码要告诉这世道一句:
人心不可欺!
枉事天地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