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青青潮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几十里外阴云密布,静海县却是碧空如洗。
恰逢仲春与暮春之交,这日子后世叫做“清明节”,不过目下的老百姓可不敢清啊明啊乱叫,生怕犯了什么忌讳,只叫做个“祭祖节”。
静海每年这个时节,总有些县中乡绅大户组织些蹴鞠、牵勾、斗鸡之类的趣子。
可今日却奇怪,不光这些勾当无人光顾,那插柳踏春亦是无人,就连去先茔坟前礼祭,也只是三三两两,且看那面色,也都有些异样。
此时一个途径此地的士子心中好奇,问那摊子铺上忙活地婆子道:“此位大娘,这静海县难道风俗与他地不同?这日子怎么都往这南城门汇集?莫非此地有什么小生不知道的大庙要开法事吗?”
张婆子见他身着整齐,虽买了早点却不在她摊子上入座,像是个讲究人,也不敢蒙哄,道:“这位少爷您有所不知啊,咱这静海据说今日要来一位大官人,所以百姓们都是去城门迎接了。”
士子一怔,心下更为好奇道:“哦?不知哪位老大人竟有如此的民望啊?”
张婆子摊子位居城南口的角上,虽来往络绎不绝,但是除了来吃饭的,也无人注意。
她左右瞧瞧,见四顾无人,这才悄声道:“我等小民哪知道什么大人名讳,只是听衙门的官差来言,说咱这厢来了一位管着三省的大官,说不拘谁家有何冤情,明日都可来南城门拦驾告状。”
那士子听了此言大为震惊,首先这事不合常理,哪有巡抚总督一流的官员,亲至这撮尔小县去管民事的,另外他见那城门乌泱泱聚集了上千号人,这一地竟能民怨沸腾如此?
想到这里他急问道:“大娘,这千数人都是有冤屈的吗?”
张婆子低低的声音回道:“那老身就不知了,不过老身闻听,今日这些人中,可有人要告官啊……”
……
王干娘义愤填膺,没错,今日就是她要告官,她要告那贪官,赃官,那不守诺的狗官!
那日她被割了舌头,差点没去了半条命,躺在家中草草将养了几日,闻听说了此事,也顾不得身子了,今日挟了大儿子,老早就在此处等着了。
“我把你那狠厉的狗官!”她很想嚷嚷出来解气,只是现下失了舌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了。
怕老娘说出你不给银子之事,竟然割了老娘的舌头,王干娘心中冷笑:任你千防万防,也想不到老娘会写字!
她常年给人保媒拉纤,这写字是混饭的手艺,怎能不会呢。
等了半晌,见那车仗来了,浩浩荡荡的好生威仪,只是见那随侍的公人,好似都像是本县的。
王干娘听着身旁众人小声议论,她根本没有理睬,这些人大多是看热闹的,哪有几个像她一般的苦主?
见那车仗快到近前了,人群靠前的已经让开了一条道,她看儿子还闷在那里不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恨恨的给了大儿子两杵子,那儿子这才忐忑地搀扶母亲越众而出。
“冤枉啊,冤枉!”大儿子高呼。
此时那随侍的公人们似早有所料,一见有人喊冤,立即按下了车仗,等了片刻,就见那大车中站出一人,此人吊眼细目,高鼻薄唇,面带威仪,身着九品文官袍。
王干娘刚见此人就是一惊,这不是衙门里的三老爷么?
她走街串巷消息灵通,知道这衙门实际上就是这一位在主事,不过虽是主事,但自己状告他的上官,能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