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海县内堂,县令孔春晖来回踱步,焦急等待消息。
这件事应当没什么岔子了!
以他的严谨程度,已经预先设想了无数意外的可能,所以为了避免任何风险,他已经斩掉了一切不利的因素。
想到此事做成,自己必然因功升迁回京。
他非庶吉士出身,想要入阁,唯有战功一途可走,此间事了,就离胸中抱负更进一步。
可笑那袁成瓒、张百川之流,胆敢在他面前弄鬼,若非他不屑与之争权,就算初来乍到根基浅薄,也非是那等庸人可比的。
而他离京时,座师早已承诺过他,只要立下功劳,必为他入阁铺平道路。
所以即使以他的城府,伏蛰两年,眼看收获在即,也不禁踌躇。
约莫半刻功夫,那门子来报,说何千总来访,他紧忙道:“快请!”想了想又道:“不,我亲自去迎!”
门子蹬蹬跑出房门,不能让贵客久侯,是以先回报一声。
这厢孔知县平复心绪,整理了一下官袍,刚走出房门,就听一声爽朗大笑:“何某怎敢劳动宰君大驾来迎,是以不告而入,还望宰君赎罪呀!”
伴着笑声,就见一人走至近前,头戴素金顶戴,脚下一双黑缎牛皮靴,身高八尺,面如红枣,三角眼,蒜头鼻,但狮子阔口,颔下一副美髯,若非身穿六品彪虎千总武官袍,乍看之下还以为一位大将至此。
孔春晖耐住心绪,与他寒暄几句,请进屋内,亲自斟了一杯茶,这才目含期待地问道:“何千总,可是成了吗?”
何千总先点点头,然后不羁笑道:“谅一地误信邪教的愚民,怎敌田某麾下五百儿郎,此战斩首三百余,宰君可要查验?”
听闻已斩了三百余首级,孔春晖畅意大笑,连道了两声好,然后激动道:“哈哈,全赖千总麾下用命,此事千总功劳甚大,本县奏本上,必如实提及千总之功。”
他笑得好快意,好似那不是他辖内的三百条人命,而是三百根金条,三百头牲畜一般。
只是笑着笑着,感觉那何千总目光似有异样,又叹道:“至于查验不必,但毕竟也是我静海县生民,虽是误信了邪教,却总要祭奠一番,愿他们来生再勿要被那妖人蛊惑才是。嗯,劳烦千总带本官前往吧。”
何千总见多了这等样虚伪的文官,虽不耐与之相处,但这位孔知县据传大有来头,来时参将大人也交待务必交好,他虽是个军头,却也是个有心眼的,虽内心腹诽,但面上依旧谈笑自若,笑回道:“好,宰君请!”
…………
县丞张百川侧卧在软床上,那床下饰纹雕花甚是不凡,细看之下,竟是金银纹绣,暖玉镶嵌。
他斜了一看对面蒲团上盘坐的一位奇丑的道人,厌泱泱地道:“真人,那银子让孔春晖截胡了不说,此事过后他还早晚要因功升迁。就是冯举那蠢材,也得了一房娇娘,唯有我老张与真人最为亲近,此事下来是半分好处没捞到,那银子还硬是被孔春晖敲了去,真人许诺之事,可千万要作数啊。”
姚老道桀桀笑了一声,阴气森森,道:“那孔知县若是升迁了,他走了这位子大人还怕坐不稳么?有贫道在,谅那知县也不敢不分润大人一份功劳,至于修行之事,贫道不敢保证能让大人修行有成,不过延年益寿身轻体健那是易如反掌的。”
张百川听罢轻舒口气,回道:“这静海县虽非什么肥缺,但我只得举人功名,也不好说朝廷是否会空降个赋闲进士下来,不过老张我本也不奢求掌权,只要能多享几日这富贵,也就心满意足了。此事还要多仰仗真人呐。”
“这县中还是大人掌权为好,不然也不方便贫道行事,这孔知县是个胸有大志不拘小节的,不然说不得这一回,老道我就要犯了道门之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