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人之托,理当忠人之事。庭兰却如此大意!方才若非楚先生忽然提及,也尚不知要到何时方能想起。”
“你说乃是人明要将此物赠与梦岚?”
楚人澈双眉一轩,对此着实有些意外。自贺庭兰手中接过锦匣,又徐徐将其打了开来。
刹那间,一派珠光宝气顿从其中散射盈溢,沛然织绘万点流光。放眼一望,里面分明是颗足有鹅蛋大小的夜明珠,即便光天白日之下,依旧难掩灼灼其华。
贺庭兰道:“犹记彼时,庭兰同薛知州谈及此事,似乎是因令弟觉从前行事多有无状,惹得尊夫人心中不悦,这才想借此物赔罪,更为表自身幡然悔悟之心。”
“哼!想不到老四竟会如此糊涂!”
楚人澈冷笑一声,因对妻子与四弟之间矛盾向来知晓,心中倒也并不觉如何惊讶。相较之下,反而是对楚人明这等不顾声名,假手外人之举甚为恼火不已。
等到须臾,楚人澈渐渐消下气来,其口中随后一席话语,却又教在场众人皆大吃一惊。
“多谢贺大人与薛知州为此劳心操力,只是如眼下的拙荆……只怕是再也无需此物了。”
贺庭兰瞠目结舌,愕然失声道:“这是为何?”
楚人澈神情复杂,先是沉默片刻,才喟然长叹道:“本来家丑不可外扬,只是贺大人既将在我江夏日久,有些事即便楚某不提,今后大人也必能自旁人处知晓。与其教愚夫愚妇添油加醋,倒不如便由楚某自行将此事说个清楚。”
贺庭兰心头一懔,脸上竦然动容,“楚先生请讲,庭兰洗耳恭听。”
楚人澈点点头,便也无所隐瞒,口中隐含着愠怒,将昔日青城山上之事向他大致道来。
“此事说来亦是楚某德薄,这才无由生下如此孽障!”
他脸色铁青,言及女儿之时,更分明微微攥了双拳,“楚某遭天下人奚落事小,楚家合派颜面事大。如今便为这无父无家的小畜生,已有人说我楚家表率正道是假,暗地里同邪魔外道沆瀣一气方才是真!”
“哼!似这等悖逆人伦,怙恶不悛之徒,异日楚某若再与她相见,也非亲手为世人除此败类!”
少卿表情微妙,眼睁睁见每从外面传来一句话语,跟前少女脸上便会愈发难看几分,等到最后竟两靥煞白,浑然不见半分血色。
他忙屈伸手臂,将其轻轻揽入怀中。楚夕若既惊且惧,只将一颗头颅自少卿胸膛愈发深埋,却依旧只觉如坠万丈寒窟。
“欲报之德,昊天罔极。或许令爱所以如此行事,实则全因内里另有苦衷。”
贺庭兰一席规劝,对楚人澈终归毫无用处。蔑然一笑,又往那夜明珠上冷冷瞥过一眼。
“自那孽障离经叛道,一意背反家门,拙荆便始终牵肠挂肚不已。后又思念成疾,自此卧病在床,时至今日……”
“您说什么!”
朔风暴起,充斥斗室!还不及楚夕若惊呼之声落定,楚人澈已如电出手,罡气骤涨间使广袖飘扬,嗤嗤数指应声落在那屏风之上。
随喀喇喇一阵大响,正是那屏风难以承受这等无俦巨力,刹那间化作狼藉,露出后面藏身二人。
“无怪我刚才一进门时便觉古怪,想不到竟是躲着你们两个小畜生!”
眼看见女儿与少卿,楚人澈登时一阵纵声长啸。当即飞身直进,势若离弦之箭,俨然已将骨肉亲情悉数屏住脑后,只欲教二人速死当场。
少卿一低头,见怀中少女正哭的如同泪人一般,却已无暇再来安慰。危急关头吐气开声,双足一抵拔地飞起,竟同样屏足内力,与楚人澈迎面直撞。
楚人澈神色稍异,不免因他这番滂沱气势暗觉惊讶。转眼又剑眉戟竖,恍若怒目金刚,大开大阖之间,不失凛然杀气腾腾。
二人双掌相抵,彼此身形皆猛地一震。少卿面色泛红,只觉一股滔天巨力自小臂激荡周身,仿佛遭车马生生碾过胸膛。
至于楚人澈一边,也同样并不好过太多。电光火石间晃动双膀,总算勉强卸去上面千钧之力。可饶是如此,他足下仍不由得接连向后退出四五步去,这才堪堪站定脚跟。
“好小子!我说你为何胆敢如此肆无忌惮,原来是不知自何处得来了这样一身强悍内力!”
楚人澈目放精光,傲然冷视二人。楚夕若一双水眸扑簌,又因满腔惧意使然,故不敢哭出半点声响。遂只如惊弓之鸟般急急后退,颤抖着躲在少卿身后。
“人都说虎毒尚不食子!楚人澈!她毕竟乃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怎忍心如此辣手无情,非要赶尽杀绝才肯罢休?”
少卿声色俱厉,胸中怒气骤往上涌。若不是看在背后少女情面之上,也非要即刻同他斗个不死不休。
楚人澈目光灼灼,似乎懒得同他多说废话。旋即,又将目光投向女儿,双唇一碰,寒声质问道:“你弃父弃家,自甘堕落。楚某替天行道,又何曾冤枉了你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