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景仁宫主殿内灯火煌煌,围满了宫人。慧珠靠在软榻上,拧巴着一张脸忍着药水侵入伤口的疼痛;素心看得揪心,至又听见一声低低的吟咛痛声,再也忍不住的开口问道:“太医,主子这伤怎这么严重,昨个儿还好些的,今怎就肿了起来?”太医将纱布裹好,起身叹道:“娘娘的脚伤刚治,就急于行走,又喝了酒,引发伤口感染,才会发浓流血。”
见太医总算包扎好了,慧珠不由舒了口气,望了望肿的馒头大小的双脚,哽噎了下嗓子,不确定的道:“现在肿得挺厉害的,几时能消肿,估摸着还要十来天才行吧。肿成这样,想来也是不能穿鞋的了。”
太医尴尬的抹了把冷汗,提着心觑了慧珠一眼,踌躇着回道:“熹妃娘娘,您伤口裂开了,还饮了桂花酿,这宫里的桂花酿乃是陈酿。所以消肿至少也要大半月才行,至于穿鞋下榻,娘娘还需等上一月有余方是。”
“什么?要躺上一月多?”慧珠低呼出声。这一月可是比惹了胤禛不悦,变相禁足半月还要来的久。此时她真是后悔无比,为何那晚会有自残的激进想法,今日又为何不直接告了假,在景仁宫好生呆着。
小然子见室内无外人,至多一位胤禛派来的太医,眼珠子骨溜儿一转,想起水阁夜遇的事儿,当下脖子一横,故意变了脸色,“呸”了一声道:“明知道主子玻璃伤了脚,是不能沾属于发物的酒酿,还专门串通了起来让主子饮,真是没安好心,幸亏了当时万岁爷止了……”
不待小然子说完,慧珠已厉声斥道:“小然子,住嘴!”小然子依言噤声,只是面上仍是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好似慧珠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太医将一切看在眼里,对小然子的话却不予置疑,自寻了笔墨开了方子,交代了几句,便领了赏银退下。
太医一离开,小然子立马换了脸色,对着脸色难看的慧珠,涎脸笑道:“主子莫生奴才的气,奴才这是看着万岁爷心里有主子,才撞着胆子说的。这明眼人是一看就知,给主子看伤的太医十成十是万岁爷的人,让他给万岁爷传主子受委屈的话,不是更好的吗。”
慧珠被小然子一番话说的偎贴,明白这是为她才如此,不好怪罪,却也不能放纵了过去,便板着脸道:“下不为例,景仁宫留不得妄言的人。”小然子嘿嘿一笑,算作了应承,又拉扯了几句逗趣的话,和着他人伺候了慧珠上了床榻,方领着夏梅、阿杏出了内堂。
一时,室内人竞相遣了离开,素心搬了方绣墩坐到了床榻前,也不说话,只是一双明目瞅着慧珠直瞧,愣是把慧珠给瞧了脸红,大声问道:“素心,你这是在看什么?”
闻言,素心的神情愈发柔了,忆起小然子细细道来的话什,不由欣慰道:“主子,自您封了皇妃,奴婢就想着历朝历代只要分位高了,有了儿子的宫妃,也就不去求什么皇恩。可主子还是年轻,近几年更是脱落的不俗,难道就由着大好年华埋没在了深宫,等着万岁爷去宠那更年轻貌美的妃嫔。不过现在好了,看得出来万岁爷心里是有主子的,奴婢这也放了心。毕竟一个女人,再有地位尊荣,还是要有丈夫的宠爱才行。”
慧珠震惊的看着素心,嚅嚅了半天,才唤了声“素心”,就被素心摇头打住了道:“主子,您还是两岁的时候,奴婢就开始伺候您了,这么多年了,也摸清了您的性子,却心里着急不已。您看着稳重大气,有时又洞察一切,但一直自顾自的活着,十年、二十年都是一个样。即便是四阿哥现在都十三了,您有时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心境一直停留在入府之初,没有变过。”
说着,只见素心抽泣了两下,又哽咽道:“现在好了,奴婢感觉主子活的更鲜活了,喜怒哀乐是真真融入了进去,虽然这种改变是极其细微的,可也是好事啊。而且奴婢看得出来,主子的改变是随了万岁爷的,如此,主子就按着自己的心意去做吧,奴婢相信主子是自有分寸的。”
一袭话,说得慧珠默然无言,难以应话。素心温柔的一笑,也不再多言,留给了慧珠自个儿想清楚,便站起身放下窗帷,移灯离开。
随着脚步声渐趋渐远,室内也黑了下来,只有淡白的月华透过半开的窗柩洒满一室,营造出静谧馨香之感。慧珠睁着一双漆黑的妙目,一动不动的躺在床榻上,看似平静将欲睡眠,却不知她心底是翻江倒海,起伏不定。
素心触动的话语,胤禛流露出来的别样在乎,妃嫔女眷嫉恨敌意的眼神,一切的一切都让她难以理清头绪。然,不论她或是他,还是她们带予她的烦扰,是怎样的使她思绪万千,日子也依然要过下去;她的弘历、她的宝莲还需要她的保护,至于那个让她陷入一切困扰,又带给她一切的男人,就唯心唯意而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