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还未亮,慧珠悠悠转醒,心下琢磨着弘历今倒是没有哭闹,遂微微翻身,起身打看,就感觉身旁温热的体温,瞬时忆起,昨晚胤禛睡在这里,便轻了手脚,搴帷下榻,出了里间。
门帘外,小禄子背靠门栏处打着盹,帘子一掀,顿打了个激灵,见是慧珠,打千儿道:“钮祜禄福晋吉祥。”慧珠微微点头,拢了拢身上的厚棉袄子,至正屋门口,轻声道:“爷还在里面睡着,现在去备了热水、吃食,也差不多了,他今可得早些时候进宫,晚不得。”屋门处伺候的素心、小然子得话应了。
慧珠隔开外帘,一出屋子,刺骨的寒风便迎面袭来,不禁瑟缩了下身子,呼出口白雾,小心翼翼的穿过溅有薄冰和凛雪的游廊。院子里正扫着积雪的的晓雯、晓舞见了慧珠,忙停下了手中动作,行礼问安。慧珠颔首应了,心下感触,同人不同命,也许她该是惜福了。
心念间,来到了东厢,就听见婴孩洪亮的哭声,与叨念诓慰的女音,知是弘历醒来,忙疾步进了里间。月荷眼尖,一下就看见了来人,福身问了安,就忙逗话道:“哦,小阿哥别哭了,看是谁来了。”董嬷嬷听后,转身行礼道:“主子吉祥。”慧珠眼神示意董嬷嬷起身,又顺势接过弘历,哄道:“又不乖了,别哭了,额娘的小宝贝,再哭,额娘就不要你了。”说着,就接过月荷递来的拨浪鼓,摇着吸引弘历的注意力。
董嬷嬷笑道:“真是母子连心,平个儿见不着主子时,奴婢们还诓得住,可这一早起来若是不见主子,论谁也带不了他。”听后,慧珠心下受用,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继续逗弄着弘历,待其不哭时,见时辰已是到了,便将弘历交给了董嬷嬷,嘱咐了几句后,离开了东厢。
回到正屋,拨亮了烛光,取了朝服,饶过屏风,欲伺候胤禛起身。胤禛闭眼躺在床榻上,问道:“你去哪了?”慧珠道:“没去哪,就是到东厢看了看弘历。”胤禛睁眼,直看向慧珠,道:“看弘历,弘历怎么了,昨个还是好好的。”慧珠笑道:“爷误会了,他呀好好的,就是早上起来爱哭,妾去诓诓他罢了。”听后,胤禛又忽的闭眼,闷声“唔”了一下。
慧珠见状,轻蹙了下眉头,说道:“爷可是起身了,这盥洗的热水和吃食该是备好了。外面雪积的甚厚,路想比不怎么好走,得早些出门。对了马车里不是炭炉子坏了,妾让另备了一个,还有,爷出门时带个手炉上,这……啊……。”话未完,就被拉进了床榻里。
胤禛沉声道:“叫什么,这般惊慌。”慧珠睨了眼胤禛,便耷拉了眼皮,转头不语。须臾间,忆起眼前是何人,心下微叹,抬眼道:“刚才,吓了跳了。”胤禛也不理这话,另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慧珠挤了个笑脸,道:“寅时快过了。”听后,胤禛低哑的“恩”了声,便埋首在慧珠的怀里,微微蹭了几下,哼道:“大清早的,天都未亮,你就这唠叨,难道今皇阿玛封笔之日,我还能晚了不成。”
慧珠身子打了个冷颤,感觉胤禛冰凉的手掌触上她的腰间的肌肤,忍不住的躲闪了过去,却被禁锢住了身子。胤禛感受着慧珠肚腹间温腻的肌肤,轻掐了下,说道:“你生了弘历后就圆润了不少,身上却是暖和,冬日触着倒是不错。”慧珠暗自骂,两面人,然后继续忍着身上突忽其来的凉意。
帘外雪初飘,翠幌香凝火未消。胤禛静静的趴伏在慧珠的身上,闻着幽幽的奶香味混着屋内徐徐燃起的熏香,半响,才开口道:“过几天就是除夕,去宫里赴宴是少不了的,你向来性子懒,又是个憋不出话的。这几日,好好回想了宫里的规矩,主子就该有个主子样。”慧珠习惯了胤禛突然的转了话,于是立马就应声道:“谢爷关心,妾定当习好了规矩,不抹了府里的脸面。”胤禛翻了个身,吩咐道:“时候差不多了,就起身吧。”
慧珠得了话,忙坐起了身,整理了下身上的棉衣,就伺候胤禛起身穿衣。这时,胤禛望了下外面的天色,呢喃自语道:“他就是这个时辰出生的,今年第一场大雪时出生的。”慧珠为胤禛扣着盘扣的手一顿,抬头笑道:“是说耿姐姐的小阿哥吧。是啊,妾记得那日清晨,伴着忽下起的雪花,小阿哥就‘哇哇’落地了。也是快,没过几日,这都满月了。”
胤禛敛了心神,瞟了眼提起孩子,眼里闪着盈盈笑意的慧珠,吩咐道:“规矩不能违,你是侧福晋,耿氏是格格,不该称她为姐姐。”慧珠其实早就改了口,只是这半会说溜了嘴,便低声应了胤禛的吩咐。胤禛眼里晃过一抹极淡的温情,继续呢喃道:“清晓时分,一切的初始,纷然而落的大雪,他就是这个时候出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