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拦着拦着,与两个年轻的酒客不知说些什么,却将人带来李虎面前。
这是两个年轻人,左侧的月白瘦袄,一脸秀气,像个弱秀才,只是那双眼睛,却透着精明和胆量,右侧的敦实强壮,虎虎生气,还有一张高原上的苹果脸。
那秀才模样的一上来就行礼,向白沙河自我介绍说:“相爷。我是包兰人姓齐名骏,腆为塞上行的掌柜,我身旁的这位是我们少东家马保……请相爷受我二人一拜。”
白沙河茫然看着健威。
他闹不明白健威带着这二人来自己身边来干啥?
健威苦笑说:“他们要敬大将军酒到不了跟前,不知怎的给认出您老,移步过来!连我都不知道您是丞相,怎么带他们来?”
那秀才连忙道:“相爷是误会这位兄长了,两年前东北受灾包兰地方上资捐,我们东家带我在身边,见到过您老!”
白沙河略一迟疑,询问道:“那位做卤味起家的女先生张天鹅就是你东家?”
他扭头给李虎说:“包兰奇女张天鹅上过京刊,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之前在包兰卤味起家,现在已经沿着重要的商道开了十余家铺子,曾向朝廷捐资数万,只求朝廷将他们的店刊到行商的地图上……”
李虎肃然。
张天鹅沿着商路开铺子,说为了方便商队知道在哪上水吃饭投宿不住黑店不挨榔头,向朝廷捐资数万要上商路地图,曾震惊一时,官府觉得人家吃亏,曾争相表彰,狄阿鸟也在朝会时引用过她的事,说这张天鹅是一奇女子,眼光出众,你们觉得她吃亏,却没意识到人家是怎么获利。
李虎欠身,示意二人坐下说话,二人原不在意李虎,这时也连忙称谢。
白沙河接受完他们的恭维,开始询问来意,那秀才便说:“三年前,我们开了长月塞上行,恰逢阿宝宝特驾临,店内上下无比荣幸,争相拿出最好的菜品给宝特品尝,不料殿下吃完评价了一句‘不正宗’,至今店里也还消除不了影响。最近我们听说渔阳的宝琉璃厂开始出产大块的白琉璃,想要采购些,把外墙全部改成透亮白琉璃,总使那边却不肯批……相爷您能不能看在我们东家的面子上,给总使大人说说情?”
白沙河倒吸一口气,不由得朝李虎看去,却发现李虎也扭头看着自己。
真敢干呀。
从渔阳千里迢迢运来白琉璃,把店里的外墙拆了换上……这得花多少钱?
那秀才齐骏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轻声说:“国内格外支持我们的想法,说是我们的做法可以为夏琉璃广开销路,这是琉璃厂总给开具的书信,请相爷过目……但是现在,就卡在总使这边。”
李虎想了一下问:“就因为阿宝宝特的一句话?”
齐骏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自然也还有一个原因,总使觉得白琉璃是我大夏瑰宝,大王没盖宫殿用,倒是让我们这些商人在国外用了,于情理不合,再就是,因为阿宝宝特的一句话,他对我们的印象不好,觉得我们做的夏菜不是夏菜。”
白沙河再次看向李虎,带着提醒说:“这阿宝宝特评价了的话,你找来别人收回,那不是让别人与阿宝宝特结怨?”
齐骏表情严肃地说:“但是阿宝宝特他是错的。我们做的就是夏菜,但是夏菜不能是一层不变的夏菜,它需要更好吃更有特色……比如汤锅涮肉,在过去,我们塞外苦寒,不要说汤锅作料?就是盐巴都没有,而今呢,大夏国强民富,货物四海通达,应有尽有,国内已经在改变吃法,我们当真要抱着膻气冲天的白水煮肉,叫嚷着天下正宗吗?我在黄埔,师从的沈太炎公,听说大王有言,我们大夏有前车之鉴,一定不能令天下大才失望,雨后春笋般的新事物出现并非一件坏事。”
白沙河苦笑。
阿宝宝特做过评价,你让人怎么办?
他说:“你们怎么不去找阿宝殿下,让他收回评价呢?”
齐骏道:“阿宝宝特自幼长在长月,他不知道我们东夏的巨大变化,我们的正宗就是更好更新。他十几年如一日,只吃白水煮肉,任我们怎么分说都没用……顶着他的评价,没法收回也就罢了,不至于我们连琉璃厂的琉璃都不能入塞来用吧?”
李虎饶有兴致地说:“听说你们家还有海虫的粉末……这个也是东夏口味?”
齐骏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分辩说:“小将军不知道?海虫碾粉,是海产司的特产专供?这算不算我们东夏特产?”
李虎连忙笑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立刻就能用上海参粉不容易。”
齐骏意气奋发地说:“靖康国人看待我们东夏,只说塞外苦寒,他们怎么能知道我们东夏的变化?白琉璃他们有吗,海参粉他们有吗?我们酒楼就是我们大夏的脸面,靖康人又没去过东夏,酒楼什么样,他就认为我们东夏什么样,在国内找来新的他们没见过的,那本来是我们自傲的事情,更何况真的能让酒楼更好,饭菜更好吃呢。”
白沙河却轻轻地说:“即便如此,那要是半点委屈都受不得,也不是人臣之道。阿宝殿下说你两句,你满世界找人收回影响就是对的?”
齐骏叹气说:“就是因为他的身份特殊,随意说一句话,影响太大,相爷你说我们能怎么办呀?”
李虎想了一下说:“这样吧,我手边有个事,就在你那里承办,如果你能办得好,问题没解决也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