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私出使馆联络达摩,博大鹿一点都不看好。
使馆上的总使已经向他说明一时联络不到达摩,李虎一个来长月的生客,他又怎么联络得上……轻车简从出去,不但联系不上,这陌生之地遇到危险呢?午饭时分,总使包了夏人开的“塞上居”,铺张招待,大只牛羊已经烤得外焦,博大鹿仍是一脸不快,不肯开宴。此前并不在意李虎的使馆人员因为没有及时向博大鹿与白沙河反应情况,现在开始表现,一遍又一遍去寻李虎。
知道的自然知道,不知道的自然不知道,相互议论多的,是大将军不知道搭错哪根弦,非要屈尊等他身边的年轻牛录官才肯吃饭……
李虎是一回来就赶到“塞上居”。
“塞上居”位于东城主街道上,巨人一般挑着巨大的酒旗,此时二到三层都已清场,只有楼下的散座仍不拒客,寥寥几人稀稀拉拉席地坐着。李虎三人来到门口就被人接上,眼看着就走进去,李虎发现健威落到后面,怕他过会独自上楼,不知如何落座拘谨,停下脚步等他,催他说:“你在看什么呢?”
健威扭过头,笑道:“以为会是在‘塞上行’,没想到是在‘塞上居’。”
逢毕愕然道:“门对门开酒楼,一家塞上行,一家塞上居?”
他都进去了,再一脚跨出来,好奇朝对面看去,“哦”了一声说:“还真是!”
然而对面那家门面布置极有特色,槛眉都是旧青色,二联并立,上联:喝五湖吃四海金杯莫停;下联:骑白马骑黄马人心无隔;横联又书:行客入家。对联如此难忘,三人伫立,分别阅了一遍。
良久,李虎悠悠地说:“大王曾说‘君马黄,君马黄,我马白。马色虽不同,人心本无隔’,借指各族不应以族别视人好坏,暗合我大夏律,此店家应是我夏人无疑。”
使馆上接他们的那人低声说:“东家倒是夏人,饭菜却不是真正的夏菜,他们骗骗靖康人还行,饭菜却不是纯正的老夏人口味……少将军别被他们骗到。”
几人再扭头看这“东夏正宗”,白石为墙,高杆上挑着白毛尾巴和灯笼,门口接待穿着外翻的羊毛褂,倒也是那么回事。
往里走着,李虎着实好奇,问那使馆上的人:“对面酒楼的东家既然是夏人,为何说他的夏菜不正宗呢?不正宗怎么还有人吃呢?”
那使馆上的人说:“将军有所不知,他们东家是我们包兰夏人氏……沿着商道开饭馆的,蓦然有一天,聘个黄埔结业的巴娃子就开来长月,依着那年轻掌柜,风格迥异,人用的也不全是夏人,根本就不像我们东夏的酒楼。”
见李虎感兴趣,他继续往下说:“年轻人敢坏规矩,白水煮肉,爷您知道,这是夏菜里头少不了的,您知道对面开成什么样了吗?他们把牛羊肉片了,涮料水给人吃。爷,我也去吃过,确实是好吃不少,但您须知道,这和我们夏菜还有关系么?他就打夏菜的招牌?还有那石头烧,就在石头上烤肉……不但菜他们改得面目全非,那掌柜还在靖康聘大厨,要甄选大菜,做中外全席。”
李虎却是惊叹:“夏饭还能这样做?”
健威说:“原来夏菜没有这些呀,他们家做的好吃,长月人没有不知道的……还有,他们还从海上运来海虫制作食料,人都说是你们夏人王室秘藏的吃法,但凡食物沾上,鲜美得让人成口吞口水。”
逢毕看了李虎一眼,怒气冲冲驳斥他:“我们王室根本没有这么奢华。”
李虎怀疑只有自己姑姑才能弄出来这样饭菜馆子,没敢多说,只是说:“改日去尝尝,还没尝谁都不知道。”
然后上到楼梯上,使馆中人提醒他说:“将军。如果你没有公职,去便去了,可要是有,最好不要去。世子爷知道了定会不高兴。你看到这塞上居了吗?这是世子题的字,他在长月为质,吃了塞上居又吃了塞上行,当众说了,这塞上居乃是夏菜正宗,那塞上行是流毒,好在这流毒流在他们靖康国。所以使馆招待国内来人,都是在塞上居定点,不敢到对面去,你要是有事没事都去,只怕会得罪……”
逢毕又直勾勾瞅向李虎,恶声恶气地说:“你说世子?哪来的世子?”
李虎却寻味到了,给他摇了摇头,轻声说:“是阿宝宝特。”
逢毕又要说什么,李虎摆手止住了。健威却在里头找到一丝的缝隙,若有所思,又饶有兴致地寻味。
及上到二楼,来到博大鹿面前。
博大鹿本不想多说,总使却曾经是他的部下,当众拍马屁拍到李虎身上,给夸得不像样子,博大鹿只好与身边的诸文武介绍说:“这是我自家的子侄,少年人,心性野,出去也不说一声,累你们久等了。”
李虎配合地说:“我敬叔叔伯伯酒。”
博大鹿给他制止,要求说:“少年人要少喝酒或不喝酒。”
东夏的关系格外简单。
曾几何时,它就是一支至上而下的军队,博大鹿就是这支军队的根节之一……无论他是不是晾着大伙等李虎,大伙也只是私下嚼两口味,没有真那么大的意见,这会儿一开宴,说喝就喝上。
喝上酒就来轮番敬博大鹿。
哪怕白沙河是副丞相,也被晾着去与李虎蹲一块儿,相互交流看法。
也不是夏人真的个个纯直无心眼,大伙有的是纯粹来看大将军,有的是想在大将军面前混个眼缘,而有的,干脆就是带着问题与请求……怕人轮流来敬酒,博大鹿顶不住,李虎推了逢毕一把,让他去为大将军挡酒,逢毕就横到了博大鹿前面,拦下再拦下,拦下再拦下。
健威也不好意思一个人在李虎面前吃喝,也跟过去拦敬酒的人,好说歹说把人劝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