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东夏是在与陈国抢时间。
狄阿鸟抵达西路大总戎的行辕,西路大总戎牛六斤正在地图上画圈,朴素的地图上,精心动魄地勾出几个红圈。这是当天拓跋黑云多点试探的结果。现在阵营有点怪,双方之间,绝大多数的地方都隔着一条河,这条河最终仍是汇入王河的支流奄马河,圈死了整个陈**队,让他出不来,但是东夏,也只有寥寥几个地方打进去。今天拓跋黑云试探的几个地方,其实都不适合作强攻突破,只是拓跋黑云疯了一样往上戳,河水中现在都还堆着陈军人和马的浮尸。
牛六斤不得不竭尽全力判断拓跋黑云的用意。
几个划入他战斗序列的副总戎也在做各种猜测,狄阿鸟来到,这道难题就成了横在战场上的考验。
狄阿鸟并没有责怪他们,用手指在这几个地方丈了一下,就叹了口气。他喊上牛六斤,要上河沿,河沿里侧是芦苇,河沿外侧就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将士,他们就这样沿着河沿阵列,一直阵列了十几、几十里,走在路上的时候,狄阿鸟才告诉说:“别瞎琢磨了。按照我们原定的套路来,不要被敌人牵着鼻子走。要我说,这几个突破点没有任何意义,相隔距离几乎相当,照孤来看,可怜的拓跋黑云还是不相信我们东夏上来的兵力在数量上压倒他们,想判断判断,他们是不是陷入了我们的重围。”
突然,他决定说:“你和狄阿孝对调一下。”
牛六斤大吃一惊,怀疑是作为一路元帅,自己没经过考验,连忙说:“是不是猜不透拓跋黑云的用意,你对我们感到失望?”
狄阿鸟笑道:“对你失望,就不会让你做一路大总戎。本来大本营的安排是这样的,你和铁头离得最远,抵达战场应该在最后,围困敌人时应该靠近包兰,却没有想到连下几天雨,大路没有让开,当天夜里,狄阿孝撤了,怕圈不住敌人,让你们迂回到前头了,最后一看,军队去全乱了,你的军队几乎的都在上游,狄阿孝的军队几乎都在下游,就改变了对你们的任命。”他轻声说:“以目前来看。拓跋黑云还在试探,而不是到处乱撞。青化滩给他让出来,他也不再尝试。而他现在粮将断未断,军队成建制,贸然发起总攻怕伤亡大,只适合从两头进攻。孤就怕他性格谨慎,最终不从我们这儿突围。六斤,如果他不从我们这儿突围,他会有很多选择吗?”
牛六斤道:“上郡?”
狄阿鸟点了点头。
他又说:“也许越过高奴,再经过上郡,想着反正以博大鹿的兵力也拦不住他嘛。所以孤想着把阿孝调整过来,他在那一代打过仗,不止一次打仗,如果拓跋黑云往那里逃脱,由他来追击更合适。”
牛六斤叹道:“把他们赶到朝廷那里,就怕追击时兵力不够?这个该死的拓跋黑云,没一点儿胆量,没一点儿硬拼的勇气。”
狄阿鸟要求说:“参士团你也别全带了,简单一点儿,去下游替换狄阿孝,你们连参士团都换掉。我想在别人那儿是问题,在我们东夏则不是问题,将领们序秩有别,地图一样,军队结构一致。这里孤先替你们坐镇,按照原定计划,从两头进攻的时候,选择傍晚进攻,打到下夜。”
牛六斤听他的意思是让自己现在就走,就这样出了大本营,只提一条马鞭。他一咬牙,大声说:“大王你太毒。喊我出来就是让我这样走么?我看我还带啥?除了带几个卫士,就这样赶去得了。”
狄阿鸟哈哈大笑,却又说:“怎的?孤就想试试你们能不能易权指挥。”他严肃起来,缓慢地说:“去。一旦你二人能够做到,对我们东夏意义可谓重大,等你们做到了,孤再告诉你意义在哪儿。”
牛六斤大吼一声,喊自己卫士:“跟我走。”这就一鞭抽在马屁股上,愤愤不平地奔驰而去。
狄阿鸟仍是带着人顺着河沿走去,沿途用马鞭指点对面的地形,景物,大概走了十来里,挨着小河有个镇子,虽然没有紧邻河水,但是看过去,却因为镇子的建筑、树木,好大一片苍郁。
狄阿鸟这就问人:“金花屯?”
参士查阅一番,告诉说:“没错。金花屯。”他叹了一口气,派个参士往前走,而自己则不动了。
参士留意到了,原来河水开始是红的。狄阿鸟感怀说:“当年孤在陇上,被拓跋巍巍击败,逃亡的路上,见到一条河,杀的都是陇上的百姓,河水就泛着血气,腥气冲天。当年,孤就站在跪在河边饮水发誓,必将在某一天,也给拓跋氏一个狠的。然而今天践诺了,不知为何,却是一点儿高兴不起来。”
他想起那一战,自己战场上打赢了,战略上打输了,又是叹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呀。”紧接着他又说:“这个拓跋黑云,虽然谨慎一些,却是个合格的将领,还不是那种战将,而是能将十万数十万的大将。”
赶牛六斤去下游和狄阿孝替换,确实只是因为主力都在青化滩一代,一旦拓跋黑云出于谨慎,向南突围,狄阿孝对高奴地形熟悉,适合追击。但是,这并不代表着牛六斤就达到了他的期望,总戎副总戎们聚集在一起,好像不知道怎么下手了一样,何尝不是指挥几十万众,能力有所不逮?
当然,他也不怪自己的将领,自己也是第一次参与指挥这么大的战争,何况别人?
大本营的人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