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圆,外面基本是一片汪洋,桃源村算是好的。”滚滚没细说。
有些事,知道了只是徒增忧愁。
这场雨又下了大半个月才停,一停真就是大晴天,大家都忙着排家里地里的水,没黑没夜地忙,连两三岁的小孩,都卷起裤脚,拿着水瓢往外泼水。
家里地里的水刚排完,地里还一片泥泞,没法重新种,就有五个官差深一脚浅一脚,骂骂咧咧进了村,大家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该来的还是来了。
果然,不一会里正的锣声就响了,沉闷的锣声,将汉子们的脊梁都压弯了,大家都拖着脚步往空地走,这回怕不是被拉去修沟渠那么简单。
一村子人聚满了空场,个个大气都不敢出,连小孩也不敢打闹,紧紧依偎在大人身边。团圆跟爷爷站在最后,虽然这徭役跟他们家没关系,可都是乡里乡亲的,团圆心里也很压抑。
官差看村民来了就大声说,这回下大雨,外面河堤很多被洪水冲垮,每家每户,凡是算壮劳力的,都要去修河堤,“念到名字的,麻溜站出来,只要能喘口气,就得去。”
“李大旺!李秤砣!”
第一个被念到的就是李奶奶家的人,还一下就是两个,李大花和李奶奶抹着眼泪,可也不敢说别的,眼睁睁看着李大旺和秤砣走出去。
五个官差中的头儿,翻着纸,一个一个念,被念到名字的都出去,个个是家里的壮劳力。
“李平才!”又一个名字被念出来。
“啥,秀才叔也得去,他可是秀才啊!”
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他们桃源村人就是再没见识,也知道秀才是不需要服徭役的。
里正也吃了一惊,猛地抬起头,“官爷,这不对吧,你刚才念到的那个人可是秀才。”
“秀才,哪个能证明?用嘴说,我还说自己是天皇老子呢!老子也倒霉,来你们这个鸟不拉屎的穷地方!滚一边去!”当头儿的官差叫王财旺,一脸横肉,骂起手底下的官差都跟骂孙子一样,骂里正,更是口无遮拦。
“李平才,聋了还是腿断了,赶紧出来!”王财旺扯着脖子喊。被分派来桃源村就够倒霉了,没想到这个不长眼的里正还质疑他,这师爷给的名单上,白纸黑字写着李平才呢,他这是按规办事。
李秀才应了一声,走出来。
有人气愤道:“秀才叔就是秀才,我们能作证!”
“你们能,用嘴说?你们桃源村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能出秀才,怕不是把个冒牌货当秀才供起来了吧!”王财旺一脸嘲弄,他手底下的官差也放肆的大笑。
村里人都怒了,脾气急的李二狗甚至要撸袖子教训这个嘴不干不净的官差,被他娘和媳妇紧紧拉住。
李秀才大步走到官差面前,不卑不亢道:“官爷,我确实是秀才,我每个月都能从官府领到一两白银和三十升米。”
团圆跟在爷爷身边,听到这话,眼神里闪过讶异,爷爷根本就没有领这么多东西。
李秀才握握团圆的手,他当然没领到这么多,一大半都被那个“好官”方县令克扣了,逼的他要种几亩薄田,而他本不需要交公粮,却年年要交,这回,方仕德那个县令竟然要让自己服徭役,方仕德啊方仕德,你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王财旺对着李秀才从鼻孔里喷出一口气,鄙夷地说,“你是叫李平才吧?”
“是。”全村就李秀才一人叫这个名。
王财旺把名单拿到李秀才面前,刷啦刷啦晃了两下,“你不是秀才吗,麻烦你大声读出来,这三个字你不会不认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