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天是这个世上难得性情至纯的孩子, 他拥有一双明亮而清澈的大眼睛,长得粉雕玉琢,出生后从不无端哭闹脸上总是带着甜甜的微笑, 乖巧又懂事。
这样一个孩子应该不会有人不喜欢他。
但就是有一个人不喜欢,仇天的母亲。
那份不喜欢让她亲手给仇天打造了受苦牢笼, 后者在牢笼里孕育出了无法磨灭的滔天仇恨。
仇天?
仇天。
*
乐天跌入黑暗后脑海就不受他控制了, 四面八方的记忆朝他涌来, 那些暗无天日的岁月仿佛重新经历了一番,身上的疼痛让他想哭喊, 可是却发不出来任何声音,他蜷缩着依偎着另一个他,那个人, 仇天影, 仇天的影子, 他诞生于自己的阴暗面,他是他所有负面情绪的集合体, 他是他,但也不是他。
人非圣贤,在长久无缘由的折磨下再至纯的人也很难不产生恨意,他恨被这么不公平的对待,恨过不了正常人应该有的生活, 可乐天接受不了这种附骨噬心的恨,对于母亲他的情感很复杂,后来他将恨意剥离创造出另一个人, 从此仇天就剩下至纯的善良。
仇天是仇天, 仇天影是仇天影。
风禾将人抱入地下布置好的阵中, 和那些害人的法阵邪阵一样, 这类东西都是见不得阳光的,但此阵要比别的夺舍阵法更复杂,想要真真正正成为人,需要乐天心甘情愿舍弃自身的一切,风禾只是乐天的一个负面情绪化身,还是个被天道剥离出去的人格。
他没有灵魂无法对主体夺舍。
但他太了解乐天,他自信能让傻小子为他付出一切包括生命,至纯的善良就是他的致命点。
*
当乐天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阵中。
他的脑子昏昏沉沉,好似还停留在黑屋之中,那边风禾坐在椅子上盯着自己,乐天看着他感觉很奇妙,那张脸和自己的一样,是那么的熟悉又陌生。
乐天坐起身神情很是疲惫,过去刻意遗忘的记忆对他来说依旧特别得折磨,风禾起身走过来居高临下看着他问道:“考虑好了吗?你知道该怎么做。”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他不知道自己的死算是哪一种?
可能哪一种都算不上,这是一场宿命,像风禾说得那样玩弄时间的人终究会被时间玩弄,这个世界上哪有平白无故的重生,做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们钻了天道的漏洞得以重获新生,其实注定埋下了要自相残杀的因果,不过乐天不想自相残杀,棋局如此,破局也不难,一人退出便好,他愿意。
乐天垂头:“若是给你了,你会好好待他们是吗?我的师尊,我的朋友,我的师门,对吗?”
“……”风禾面无表情一把抓起乐天的头发逼他仰头,他目光紧紧盯着乐天,后者痛得蹙眉,风禾问:“如果我说会,你就同意把灵魂和身体给我?”
乐天挣扎了一下,可是风禾就是不肯松手,无奈他只好就这种被抓头发的姿势点点头:“嗯。”
风禾听到回答松了手,他站直身子转身似乎想回到椅子那边,结果刚走了两步又折身回来怒气冲冲一巴掌扇在乐天脑袋上,乐天被扇得啪叽趴在地上,他捂着头很委屈,不是都同意了,为什么又要打他?
乐天:“为什么打我?”
风禾:“我凭什么答应你的条件?仇天,你个兔崽子,我告诉你,我再也不要做你的替身了!”
乐天被打得脑袋懵懵,听着风禾的话也感觉很委屈,他没有这么想过,而风禾看着这张脸委委屈屈就更生气了,他手举起好像又想扇下去,但那到底是自己的脸,最终气急败坏的风禾还是没舍得下手。
乐天揉了揉脑袋起身,他没计较风禾突然发疯,反而伸手拉了拉风禾的衣袖解释说:“我没有让你做我的替身,也没有这样想过,我只是想你能好好待那些人,毕竟他们对仇天挺好的,都是好人,唉,算了,你要是不喜欢和他们打交道也行,只要你不伤害他们就好,反正你这么厉害说不准有了身体后很快就能飞升了,在下界待的时间也不久,随便你吧。”
他为自己的师门亲友讲话时明显感觉到风禾不悦,乐天叹口气,又把话题岔开,后面说的话也是他的心里话,风禾不是一直很想飞升吗?那就注定留在下界的时间不长,应该不会对别人有什么威胁。
“唔!”
风禾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又一次单手扼住乐天的脖子,感觉想把人活生生掐死,事实上他瞧着乐天那张视死如归还无辜单纯的脸就来气,格外生气!
这比乐天不同意献祭灵魂和身体还生气!
不应该是这样!
根本不应该是这样!
这个可恶的兔崽子应该很难过才对,他应该哭哭啼啼求自己放过他才对,他应该不情愿才对!
他怎么可以这么解脱?
他凭什么能这么解脱?
风禾恨恨道:“你做梦,到时候我把他们全杀了,全都杀了一个不留!你懂吗?一个不留!”
风禾的声音震耳欲聋,是发泄般的在吼,乐天下意识挣出那只手,起身朝风禾扑上去,他抱住风禾就像小时候那样,风禾气道:“滚开!不许碰我!”
乐天抱着他死死不放手,他说:“你不会的。”
“谁说我不会?我就要杀,一个不留!”
“你不会的。”
“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