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地咬了咬自己的舌尖逼着自己没在人前失态,强行在脸上挤出了一丝悲悯之意,沉沉地说:“来人啊,把玉姑娘的尸身妥善收敛起来,即刻派人前往定北侯府传话,将这里发生的事儿悉数告知定北侯府的人,让他们自行做定夺。”
“另外……”
“再派出一队人,拿上家伙什去玉姑娘死前说的地方去找,一寸一寸地找!”
“不管是掘地三尺,还是把墙角最底下的那一块基石都挖出来,一定要让事情真相大白,绝对不让任何一个无辜之人枉死在此!”
礼部尚书还处在惊慌失措的六神无主中,大约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想好了站在哪边,大惊之下忍不住颤了一瞬。
他挪着小碎步凑近了小声说:“王爷,此事事关太子殿下的声誉,咱们要是直接让人去挖了,会不会……”
“蠢货!”
礼亲王气急地打断他的话,没好气地说:“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只有现在抓紧把该挖的人挖出来,把该大白于天下的隐晦都摆到台面上,你我才有脱身的机会!”
不应该知道的已经知道了。
不想碰上的也已经碰上了。
这时候再去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着来这里掺和这摊浑水已经来不及了。
礼亲王果决得很,当即下了决心,立马就说:“这一棍子扇下来谁都讨不了好,这么多人看着,你我都做不到一手遮天把事情压下去,选择轻拿轻放,轻则是在民间得个闻事视而不见的废物之名,重则到了皇上的眼前就是玩忽职守欺上瞒下的大罪!”
太子自己不成器。
这一棍子下去谁都拉他不起来。
与其在这种时候还看不清形势想着跟太子站在同一艘船上,不如顺势而为,在民间搏个刚正不阿的好名头的同时,直接用最快的速度找到能把太子的罪行钉死的罪证。
因为只有太子彻底不能翻身了,他们今日所为才不会在来日遭到报复。
礼部尚书本来就是个没什么大主意的,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礼亲王这话背后的深意到底是什么。
就在他后背都快要被冷汗浸湿的时候,第一批赶着去远处墙根底下挖的人已经回来了几个。
有个面色苍白的侍卫踉跄着跑到礼亲王的跟前,哆嗦着嗓门说:“王爷。”
“玉姑娘说到的那个地方,一铲子下去把表层上的薄土除了,不到二尺深的地方就能找到尸体。”
看出他神色不对,礼亲王心情复杂地缓缓呼出一口气,咬牙说:“有多少?”
“可能辨出身份来历?”
侍卫苦着脸语无伦次地说:“这一下只找到了两个,一个尸身稍微有腐坏,可另一个瞧着像是刚死不久的,找到的这两个女子都是年轻姑娘,只是身上一寸不遮,没有能辨别身份来历的东西,不过能看得到的皮肉上都是大片大片的淤青和鞭痕,像是被人凌虐致死的。”
侍卫带着惊悚地用力咽了咽口水,费力地说:“而且……顺着那一片再找过去,发现了多出土被翻新的痕迹,可能还有别的尸首。”
行宫中伺候的宫女都是有定数的,到了年纪就要放出宫去,无故不得苛待宫人,也不得草芥人命,这是不一定就需要被人严格遵守的宫规。
尽管虽有宫规在上,可死的规矩之上仍是权贵为重,打杀不长眼的奴才也是被默认的事儿,算不得什么风浪。
可对现在的太子而言,这也是绝对不能在这种场合之下暴出来的大雷。
死去的宫女如果真的是被太子害死的,那太子此番就是真的彻底完了。
礼亲王的脑中飞快闪过无数种不能说的念头,在无数道紧张的目光中果断道:“此事事关重大,本王不能擅自做主。”
“这样,即刻派人将万和行宫四处的大门全都看守好,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了,另外马上派人前往皇城送信,同时将此事报与大理寺让他们派仵作来验尸和查清死因并在最短的时间内禀报皇上,交给皇上定夺。”
这事儿万一处理不好,那就是可动摇国储的大事儿。
礼亲王年纪虽然是大了,可脑子还没糊涂。
在这样的是非面前,他绝对清楚自己该站在什么位置。
这事儿谁来做主都不合适。
最好的就是把所有现有的证据都看守好,直接呈递到皇上的跟前,至于太子的来日如何,那就不是他该操心的问题了。
礼亲王飞快下令,得了令的人疾驰而去。
礼部尚书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发生,听着前头接连响起的惊呼和作呕声,忍不住苦着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今年是他第一年主持秋祭这样的大事儿。
可谁知最后竟是毁在了这一步。
许是察觉到他的惆怅,礼亲王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幽幽地说:“陈大人,不管这事儿最后如何,本王仍是皇族中德高望重的王爷,你也仍是礼部尚书。”
“再大的风浪都牵扯不到你我身上的,放心吧。”
不管太子是能在流言蜚语和德行不公中继续化腐朽为神奇屹立不倒,还是顺着这股浪潮就此倒下。
那都不会影响到他们切身的利益。
现在该为此坐立不安的,不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