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林从暗门走入御书房,坐在御案前的皇上头也不抬地说:“都去看过了?”
“太子和端王的伤势如何了?”
唐林闻声眸光微闪,在微不可察的沉默后低声说:“回皇上的话,太子殿下的伤多是皮外伤,在太医的精心调理下已在逐渐恢复,瞧着精气神也比之前好了许多,只是端王殿下……”
“端王怎么了?”
唐林掀起袍子跪了下去,沉沉地说:“端王殿下的外伤不重,表里看着也显不出什么,可冲击肺腑之伤影响深远,危在长久,卑职趁端王殿下昏睡的时候把脉试了试,发现脉象虚弱无力,气血淤堵,内力运转晦涩,短时间内只怕是难以恢复如初。”
宣于渊自小在北将营中长大,后又入龙骑卫历练许久,正常情况下他的警觉应该是相当高的。
起码绝对不会昏睡后被人探了脉象都毫无所觉。
唐林看似没说多严重的话,可单是这么一句轻描淡写的一点,就足以让室内的气氛肃然一凝。
外伤的轻重与否,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个大概。
可内伤不同。
伤在肺腑内里,打眼一瞧谁也看不出来。
可又谁都知道,内伤才是最要命的,绝对不可疏忽。
唐林恰好是习的内家功夫,还是个中好手。
他说的话,是绝对不会被人怀疑的。
果不其然,皇上在听到这话后的脸上立马无声笼上了一层散不开的阴沉,出口的话音也蓦地低了几分。
“设法寻些治内伤的药送到端王府上去,另外……”
“你额外安排些人在端王府内外看守,务必把确保在端王养伤期间任何人都不可擅入,有胆敢擅闯者,杀无赦。”
唐林恭恭敬敬地俯首应声。
“卑职领命。”
唐林自御书房出来,没走几步就遇上了来送东西的孟公公。
孟公公对着他客客气气地一礼,两人错身而过的时候,孟公公用低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凤仪宫中那位的病逐日渐好,只是日夜忧心宫外的贵人,只怕是坐不住的。”
“王爷大婚在即,这种时候禁不起多的波折,所以有些事儿就有劳唐首领了。”
唐林闻言心里大惊不已,面上却看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他只是垂下眼帘说:“公公这话是什么意思?”
孟公公老神在在地弯起眼尾笑了。
他说:“皇上的气,可不能在这种时候消了。”
起码,在太子被废之前,绝对不能。
两人错肩而过不过瞬息的功夫,各自走开时无任何异样,也没人能看得出在这极短的一刹间有人说了什么。
可回到自己的房间,唐林把门关上后却忍不住双手捂脸用力地搓了搓。
世人都说宣于渊被放逐宫外多年,性情不定绝对与大位无缘。
可谁又能想到,就连皇上身边的心腹竟都是向着他的?
这汴京城中风云既起,只怕是多年都不能平了……
无声掀起的风浪无人可见。
可身处在风浪中央的皇后此刻却是备受煎熬。
那日在御书房中皇上与她具体说了什么,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可皇后每当回想起那日的情景,哪怕是处在睡梦中也会被吓得惊醒。
她对外的说辞是在宫中养病,可实际上却是被皇上下旨强行圈在了凤仪宫中。
她哪儿都去不了,什么都不能做。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国公府为此事覆灭,看着自己母家的亲族为此丧命的丧命,剥爵的剥爵。
就连自己寄予厚望的太子都在自己晕厥之际直接被送往了万和行宫。
那个废物甚至还自作聪明写了认罪的陈情书!
太子罪行既定,国公府地位大不如从前,自己借机插入朝中的人手被清算大半,就连设法让人放出去搅混水的风声都被定北侯府的那个玉青时搅和成了泡影。
至此多年谋算成了镜中花水中月,什么都没剩下。
可事情本不该是这样的。
皇后难掩颓然地坐在凤座上,看着冷清得让人心悸的凤仪宫,哑声说:“万和行宫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跪在地上的宫女小声说:“奴婢设法打听了,可派去的人无法入内,未能见到太子殿下。”
“不过来人传话时说,太子殿下的伤势已逐渐在大好了,最多再过三个月便可恢复如初,让娘娘不必为此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