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说出口的字字句句,却都带着无声的分量。
以及让人侧目讶然的决心。
就那么一瞬间,皇上简直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定北侯的影子。
皇上沉默良久没说话,脑中唯一清晰的一个念头就是:不愧是定北侯的女儿。
看似柔顺,可一身的傲骨却是怎么也压不碎的。
相对沉默的时间太久。
皇上眼中阴暗沉浮风雨欲来的气息压得柳嬷嬷的额角都浸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可玉青时的瘦弱的身形依旧无半点动摇。
殿中的烛影晃动了不知多少次后,皇上终于缓缓地开了口。
他说:“你如此大胆,就不怕朕责怪于你?”
“玉青时,你身为闺中之女,与外男私有来往的事儿也是天大的过错,别说你只是定北侯的女儿,就算你亲爹在此,他也为你说不出半句分辨之言。”
“你就真的不怕?”
玉青时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声一笑后轻轻叹了一声,摇头说:“陛下是天子之威,臣女怎会不怕?”
“只不过……”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缘不可何处定接踵而来,臣女在乡间时偶与三殿下相识,无心之下因缘际会至此,臣女也着实是不知该如何了。”
往前非是本意。
退缩又无处可退。
她是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可事到如今,早已不是可轻言放弃的时候了。
面对或许什么都知道的皇上,与其费心辩解无用之话,不如敞敞亮亮地摊开了直说。
反正到了眼下这个地步,很多事情其实已经不能说是随心了。
皇上看似字字施压,可实际上玉青时说的每一个字他都知道。
他知道玉青时是怎么把命悬一线的宣于渊从河里捞起来的,知道宣于渊是如何赖在那个不大的农家小院中不走的。
他甚至还知道,宣于渊这厮是这么冒着被定北侯打断腿的风险去闯人家姑娘的闺房的。
面对过分坦诚懒得隐瞒的玉青时,他甚至找不到可发作的由头。
毕竟要是真的论起对错来,玉青时从头至尾可没主动做过什么,这都是宣于渊一手造下的孽……
皇上心情复杂的沉默良久,过了好一会儿才看着玉青时身上的宫装,看似随意地说:“你回京的时间不长,大约还不知道京中的流言,话说回来,你可知道三皇子为何至今仍未入朝?”
听出皇上话中的意有所指,表情始终没什么起伏的玉青时眉心出现了个不明显的褶皱,出口的话依旧很平稳。
“陛下的安排自有深意,臣女……”
“不。”
“不是什么深意,只是有很多人一直在说,渊儿是个疯子。”
皇上脱口说出疯字时眼底无声滑过一道锐利的冷光,语调却依旧带着不紧不慢的平缓。
他说:“这汴京上下的人都说朕的三皇儿是个性情不定随时可能会发疯的疯子,不可入朝不堪大用,甚至都没人愿意把自己家的女儿嫁给他为皇子妃,这样一个处处受忌惮的人,你就不怕来日他会发疯要了你的性命?”
全程低头的玉青时反复听到疯子二字眼中接连变色,到最后忍不住微微抬头,看着面色阴沉的皇上,一字一顿地说:“陛下,他不是。”
皇上不依不饶地说:“所有人都说他是,他也的确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疯过。”
“世人之言有什么可要紧的?”
玉青时的素白的指尖无声嵌入掌心,不闪不躲地迎着皇上审视的目光,轻又决然地说:“不瞒陛下直言,臣女在乡间时也时常被人讽刺为疯,可臣女不也没疯吗?”
“一口之言就想定谁人为疯,这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他不疯。”
“也不会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