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哪怕是见识多了大风大浪,也不由得在这句话的面前愣住了神。
死一样的沉默过了许久,皇上哑然道:“你赶着这时候带她入宫作甚?”
宣于渊用力地闭了闭眼,死死地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反复吸气迫使自己稍微冷静些,喉头剧烈滑动之后才沙哑地说:“姨母之前一直都很想见她,只是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儿臣想带她入宫给姨母看看。”
听出他话中的决然颤意,皇上突然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按太医的说法,贵妃只怕是时日无多了。
贵妃最是在意的就两件事。
一是宣于渊的康健。
二是宣于渊的婚事。
如果能让她在这时候见一面宣于渊的心仪之人,就算是死,大约也可瞑目了。
在这样的可能下皇上心里纵有千万种拒绝的理由,此刻也是只言片语难出口。
他盯着双眼赤红的宣于渊看了许久,无奈似的一摆手,说:“罢了。”
“这是你的孝心,朕不该阻拦的。”
“只是你们二人眼下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你暗中前去可以,但是不可让人察觉,否则坏了人家姑娘的名节,定北侯说不定就真的要拎着刀去找你算账了。”
想到防宣于渊拿出了防贼的架势的定北侯,皇上难忍头疼地摁住了眉心,说:“朕会安排唐林安排个合适的渠道让她入宫,末了也会把她安安稳稳送出去,除了你以外的人,不可让任何人知道是谁在今日入了宫,明白了吗?”
皇上能在此时破格做出如此让步,结结实实让宣于渊意外了一把。
不过让皇上误会也好,毕竟玉青时擅毒之事,他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只是……
宣于渊转念想了想,不是很确定地说:“那定北侯那里?”
皇上糟心地看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入夜了你再设法去接人,朕找个由头把定北侯传唤入宫,等把人送回去了再把人放走不就行了?”
“难不成你还真想被抓个正着?”
定北侯近年来性子好了不少,可早年间却是个实打实的暴脾气。
皇上还不是皇上的时候,哪怕是贵如皇子,定北侯也是冒着大不韪动过手的!
宣于渊是厉害,可再厉害对上定北侯也得吃闷亏。
皇上又嫌弃又糟心的不住摆手,撵人说:“赶紧滚少在这里碍朕的眼!”
宣于渊从善如流地滚了。
皇上如有所思地看着桌面上溢出的茶水,忍不住失笑道:“这性子与他母后半点不像,也不知是像了谁。”
一直站在暗处的老太监闻言愣了下,走上前来把桌上溢了大半的茶杯是收走,低声说:“奴婢瞧着三殿下倒是与陛下像了个十成十,不然民间怎会都有传闻说,子必像父呢。”
皇上本能地张嘴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却默默地没了声。
当年他还是个不得重视的皇子,是娶不了位高权重的于家女的。
先皇本有意把于家长女许给当时受宠的皇长子,他知道消息后着急得怎么都坐不住,不顾世俗礼教急匆匆地夜入于家府,跟他后来的皇后说:你不能嫁给别人。
可谁承想,他违背了一切求娶而来的心上人,最后却落得个惨死深宫的下场……
他没能护住她。
看着着急忙慌的宣于渊,回想起自己年少时的荒唐,皇上忍无可忍地闭上了眼,微不可闻地说:“当年朕不漏夜去于家府就好了……”
如果他没执意把人娶回来,没有过后来的两心相许,现在或许就不会这么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