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青时前脚刚进梅青院,还没等坐稳,眼前就毫无征兆地扑来了一个声泪俱下的人。
冬日细雨稠,白日里天色阴沉,入了晚间总是小雨历历不断,屋外的青石地总是湿的,地上没办法打扫的污泥被雨水混成一团,沾在衣裙上的痕迹看起来就格外明显。
再配上云妈妈那张悲愤至极的脸,透着一股让人不忍直视的凄惨。
玉青时摆摆手没接连秋递过来的茶,随手把肩上的披风摘下来递给云芝,视线从云妈妈哭到扭曲的脸上滑过,状似不解地说:“云妈妈这是怎么了?”
“上哪儿弄了这么一身泥?”
她才刚进门,这位就打算直接架戏台子了?
云妈妈灭注意到玉青时眼中玩味,跪在地上难以自抑地啜泣出声,抹着眼角说:“姑娘,老奴是怎么摔的不打紧,可老奴实在是替您委屈啊!”
这话说得很是莫名,不光是玉青时微妙地挑起了眉梢,就连站在边上的云芝都忍不住说:“云妈妈,当着姑娘的面儿你浑说什么呢?”
云妈妈胡乱抹了一把鼻子,梗着脖子说:“老奴说的都是实话,何来胡说之言?”
不等云芝出声,她就蹦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地说:“听雪堂中那位原本是继室,不管是论出身还是论尊贵,都不能与原夫人相比,小姐身为原配嫡出长女,更应当是在其余子嗣之上,可如今不光是侯夫人不把您放在眼里,就连婚事这样的大事儿都让继出的妹妹走在了您的前头,高门大户的嫡出贵女,谁家有过这样的规矩?!”
“这不是在明着打姑娘的脸是在做什么?”
见玉青时不说话,云妈妈嘴皮上下翻飞说得更加来劲儿,语速快到让人根本就找不到插嘴的机会。
她说:“姑娘是嫡出长女,论尊贵论长幼,都当在继妹之前定婚事,这才是正经的规矩,可侯夫人是怎么做的?”
“她直接把您扔在了脑后,越过您就给自己嫡亲的女儿先定了婚事!这事儿传出去,旁人会怎么看待姑娘?不光如此,老奴还听人说,侯夫人在外时直接当着众人的面,言及姑娘身子骨不好,这话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去,到底是何居心?她若不是存心耽误姑娘来日的亲事,又怎会如此刻意?”
她说着像是自己怒得狠了,抽噎着就说:“老奴心里觉得不妥,就想着要不借着给侯夫人送个点心的名头,去找侯夫人探探口风,看看夫人到底是怎么盘算的,也省得姑娘被弄个措手不及,可谁知老奴到了听雪堂,非但没能见到夫人,还被夫人身边的丫鬟推了一地。”
“姑娘,我只是个奴婢,怎么受主家的打罚都是应当,任打任骂老奴都是认的,可他们不能这么对您啊!”
“您是这府上堂堂正正的嫡出长女,这些人凭什么如此待您?”
云妈妈捶胸顿足地痛哭出声,跪在地上嘶声力竭地说:“姑娘,老奴是替您不值啊!”
“若是您的亲娘在,哪儿会忍心让您受这样的委屈?”
“夫人让底下的丫鬟责打老奴不要紧,可如此行事,伤的却是您的脸面和尊贵,老奴实在是……”
“实在是心疼您,要是让小姐知道您如今受这样的委屈,小姐在九泉之下怎能安心啊……”
云妈妈话声落地,余下的全是伤怀不已的哭嚎。
屋内的几个丫鬟为她口中所说的话纷纷变色,室内的气氛顿为紧绷,所有人都忍不住偷偷去看玉青时的脸色到底如何。
然而玉青时只觉得眼前的人过分吵闹。
嚷得人耳朵疼。
云妈妈被自己冷落了许久,定然不会甘心。
在回来之前她其实也猜到了这人会设法弄出些小动作,好借此来向自己表忠心。
但是她也没想到,云妈妈仗着这一身泼皮老骨竟能攀扯到听雪堂的门槛上去。
这老东西还真是着急了。
玉青时垂眸敛去眼底一闪而过的讥诮,隐有不耐地捏着鼻梁揉了揉,淡淡地说:“你是说,夫人身边的丫鬟推了你?”
云妈妈泪眼婆娑地点头,正想再描补几句,就听到玉青时说:“冬蝉。”
“奴婢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