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这么放软了语气一叫,定北侯面上冷色疑有缓和之意,可开口时候的语气却异常坚决:“迟迟,他身为幼弟,对长姐言语不敬,多有轻慢,这事儿不能就这么过去。”
老夫人的猜测不错。
回来的路上,定北侯的确是从彩枝的口中知道了很多先前不知道的事儿。
例如玉清松是如何在大门前就敢对玉青时叫嚣,又例如玉清松在无人之处是如何肆意谩骂秦元宝。
定北侯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这个幼子性子骄纵,可胜在待人真诚也不算不可入眼的朽木。
可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幼子会对自己愧疚颇深的女儿如此放肆。
他用力闭了闭眼压下眼中翻涌而起的沉色,冷声说:“该有的规矩什么时候都不能少,今日是他放肆了。”
身为定北侯府未来的继承人,对有恩之人无礼,是放肆。
身为幼弟,对长姐无礼,亦是放肆。
言说至此,就再无转圜的余地。
哪怕是玉青时出面求情,也是注定无用。
玉清松自知今日不可善了,死死地咬着唇低下头没说话。
定北侯也无意多言,只是说:“迟迟,青霜,你们替我把奶奶送回去休息,有什么事儿改日再说。”
玉青时默了片刻,微微垂首低声应是,与玉青霜和侯夫人一起,把全程没说话的老夫人送回松柏院后才各自散去。
回到梅青院,玉青时还没坐下就说:“冬蝉,你可会调配治皮肉伤的药膏?”
冬蝉今日没跟着出门,故而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听到玉青时这么问误以为是她磕碰受伤了,心头当即就是一紧,就连声音都轻了许多。
“会是会的,姑娘受伤了?”
玉青时有些一言难尽的摇摇头,说:“不是我,是玉清松和秦元宝。”
“你一会儿抽空弄些出来,别心疼银子,尽量用些好的药材,弄好了以后分成两份装好,让彩衣送一份去秦家,另外一份……”
“等夜深了以后避开旁人,设法送去家祠给玉清松。”
按定北侯的铁血手腕,玉清松只怕是连着几日都不能出家祠,肯定也不会让人送药。
前世玉清松就因为这张嘴被她弄到祠堂去挨了无数次鞭子,可不管挨多少打,也始终都不会长记性,她稍一刺激就会把不久前的景象再上演一遍,最后弄得玉青时都懒得再算计他,只觉得这人脑壳里装的可能是猪脑子,不值得多费心思。
可就是因为她挨了那么多打的人,在她被外人栽赃偷了皇后御赐之物时,却张开双臂挡在所有人的前面护着她,替她不停地解释,说她不会偷东西。
少年强撑着镇定的辩解就像是烧得滚烫的热水,迎面直下烫得玉青时面目全非。
只是等她醒悟时已经太晚了。
曾经那样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迫打马上阵,最后还没等到战场,就被人设计在寒雪飘飞的北疆丢了性命……
玉青时脑中不断闪过前世的各种画面陷入短暂的恍惚,目光也散得不成样子,仿若是失了魂儿,空荡荡地盯着一处。
跟着外出的连秋误会她是在为玉清松的事儿吃心,顿了顿小声说:“小少爷虽是骄横,可心地是不错的,今日之事只怕是有些误会,这才会做了不妥之事,等今日过了,受了侯爷的教导,以后肯定不会如此了,姑娘不必为此挂心。”
见玉青时不说话,连秋为缓和气氛,勉强撑出几分笑,打趣道:“近日的天儿是越来越冷了,夜里家祠更是难熬,小少爷自小就格外怕冷,等晚间奴婢去送药的时候,以姑娘的名义给小少爷送床暖和的被子,小少爷肯定记您的情。”
玉青时听完难掩好笑,摇摇头说:“记不记都无所谓。”
夜里的家祠再冷,也冷不过寒冬腊月之下的北疆。
那样娇气怕冷的少年,在冰天雪地中至死都没能合上双眼时,他得有多难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