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想得再多,也还只是个不大的小丫头。
她能想到的最坏的结果,就是有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欺负玉青时。
她自己吃惯了苦,怎么都不觉得,唯独生怕玉青时会过得不顺意。
生怕自己下一次张开的双臂不能再挡在玉青时的面前。
一想到玉青时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可能会受委屈,她就恨得泣血,恼怒自己的弱小和无力。
她无数次想过要不惜代价在自己活着的每一刻都护玉青时安乐,可玉青时即将要去的那个地方,是她护不到的。
自离了秦家村后诸多意料之外的事儿接踵而至,不仅是打乱了玉青时原有的部署,也乱了她的心。
她全副心神都灌注在自己接下来要走的每一步当中,以至于完全没有留意到,春草在背地里竟不声不响地想了这么多。
想的一桩一件,全都是与自己相关的。
被人用这种不言语的方式关切着的滋味过分滚烫,熨得玉青时眉心的褶痕缓缓舒展,眉目间残留下的全是浅笑。
玉青时看着死死拧着眉梗着脖子咬牙不言的春草,莞尔轻笑,抬起手在她的脑袋上用力揉了揉,说:“傻丫头。”
春草不知鼓了多大的勇气,才敢在玉青时的面前把这样听起来近乎是在挑拨的话说出口,这会儿满腔的孤勇泄了气,剩了满满一肚子的心虚和不安。
她对玉青时的话显然不太满意,绞着眉毛躲开玉青时的手,闷着嗓子叫:“姐姐……”
难得见她变扭,玉青时没忍住扑哧乐出了声。
她没再存心逗小娃娃红眼睛,懒洋洋地歪在软塌上,慢条斯理地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以后的事儿我也说不准,所以不能给你保证,不过……”
她微妙一顿,勾唇笑道:“我的生身父亲费了力气把我从寻回,大约是不会让我受无谓的委屈,府上其他人想来也不会难处,毕竟我有大靠山。”
“退一万步说,要真是遇上了不长眼不识趣的,你姐姐也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怎会有被欺负的可能?你担心的那种状况永远都不会发生。”
人既然是活着来人世间走一遭,就难免会遇上些拦路的东西,不能强求咬人的恶犬弃恶从良,却可以赶在恶犬张嘴撕咬之前一一敲碎它的满口秽齿,拧下它的脑袋,粉身碎骨挫骨扬灰让其再无任何作恶的可能,自然就不会再有如此隐患了。
只是这些话绝不会是玉青时会希望春草知道的。
故而她只是轻轻一笑,说:“再者说你们都在呢,要是有人欺负我,你和元宝不得上撵着帮我出气?有你们在我又不是一个人,有什么可怕的?”
玉青时轻描淡写又温和至极地拂去春草堆在心口的杂草。
见她怔愣着不说话,脸上不由得多了几分好笑。
“还是说,你觉得我好欺负,任谁来了都能踩我几脚?”
春草听到这话立马就把眉毛皱了起来,不满道:“不可能。”
“姐姐最厉害了。”
玉青时挑眉:“那不就得了?小娃娃家家的,把脸板得这么沉像什么样子?”
“我说了没事儿就是没事儿,就算是有事儿也应当是别人有事儿,这种事情用不着你担心,把心放宽了,等到了汴京就好生去女学跟着女学究读书学本事,安心吃饭好好长个儿,不然一家人站出来就你最矮,你也不怕被人看到了笑话你不像是姐姐。”
春草早年间没吃没喝还整日挨打,近一年来虽然是尽力去吃去补了,可到底还是欠了些火候,心智是比元宝多了不少,可还是又瘦又小单薄得厉害。
秦老太一看到她这小身板,就心疼她总想着让她多吃些,时不时还要把这事儿拎出来念叨念叨,生怕这孩子以后都只能是个矮冬瓜。
元宝也总揣着一颗心蠢蠢欲动,仗着自己跟春草的个儿头相差不大,好笑又盲目地撺掇着春草想当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