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既然活了,这些人就得都为自己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
起码在死之前,她一定得做点儿什么。
不然怎足以回报那些人的大恩大德?
在欧阳华堪称骇然的目光中,玉青时平静得不像话。
她合眸敛去眼中的阴冷复杂,指腹摩挲着因为上了药而降低了存在感的耳垂,轻轻地说:“我只是觉得,有些既定的事儿,总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不管过去了多久,该有的报应,迟早都会来的。”
欧阳华本以为玉青时不知道多年前的旧事,也不清楚汴京城中的复杂脉络。
可在察觉到玉青时的意图后,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过分天真。
玉青时知道的远远比他想象的更多。
她想要的也更多。
欧阳华难掩挫败地咬住了牙,狠声说:“那你可曾想过宣于渊?”
“你想将汴京搅得天翻地覆,宣于渊该在这摊浑水中如何立足?”
“他?”
玉青时搭在耳垂上的手指不由得加大了几分力气,已经愈合了大半的耳垂甚至为此渗出了点点血痕。
可她尤似不知,任由那一点刺目的鲜红顺着指腹缓缓滴落。
她垂着眼说:“宣于渊长这么大,在汴京中待的时间太短,此番回到汴京,不光是我要立足,他也要立足。”
“我跟他着实没什么旧怨牵扯,可他待我实在是好,哪怕是注定无善终,这点儿情分我也是记着的。”
“若是他有什么想要的,那我就用命,给他铺一条繁花之道。”
她以命为刀,撕裂已经平和多年的假象。
以魂为石,给他铺就脚下之路。
只要宣于渊想,纵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那个位置,她也一定会设法将他送上去。
只是她注定是没机会再去看那一场繁华盛景。
所以多的也就不敢想了。
玉青时下定决心似的艰难呼出一口气,手指微动将染了血色的耳坠摘下来,还带着血痕的手指抓出脖子上的一条红绳直接扯断。
红绳被编得精巧结实,这么一扯,勒痕几乎是深深地刻入了掌心。
可玉青时的表情依旧很平静。
她慢条斯理地把耳坠和印章裹着红绳收好,甚至还拿了一块白色的帕子仔细包了起来,就连最细微之处都慢慢地拉扯整齐,耗尽了她最后的耐心。
欧阳华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一动不动。
直到玉青时将所有该整理的一切都整理好了,他才颤着嗓子说:“你难道就不想活吗?”
“前人的过错不该由你背负,你娘费尽心思不惜一切,最后也只是想让你活着,你能想得到那么远的地方,怎么就不能费心想想你自己的命?”
“你拿自己的命来养毒的时候,你难道就不觉得亏欠先人?你这么做,对得起你娘吗!你难道就不会后悔吗?!”
欧阳华压抑着怒气的低吼过分聩耳,玉青时听完迟迟都没能有所反应。
在他下一声怒吼爆出之前,玉青时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低讽道:“之前我以为我不会后悔的。”
在遇到宣于渊之前,她觉得这是对自己最仁慈的死法,死得其所,就该无怨无悔。
可被那人悉心护着之后,她怎么可能不后悔?
那人想护着她,想跟她有来日,那样好的以后,她看不到了,她悔得肠子都青了。
可那又能怎样?
以身养毒,落子无悔。
事到如今,哪怕是神医再世,也救不了她。
她再舍不得,也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