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之前在名花阁听芳蕊说了信王强占百姓良田的事,早就存了削藩的打算,这次难得拿到了雍王的把柄,正好就从雍王开刀。
不过雍王却也不是那么好动的,雍王祖父是太宗四子,论辈分,沈映还得叫他一声堂叔。
雍王手中不仅握有太宗钦赐的丹书铁券,可免于一死,而且他也没亲身参与谋逆,只是借兵给杜谦仁,所以雍王被林振越从封地押送回京后,口口声声只说自己是误信了杜谦仁的谎话以为皇帝已死,未免沈家江山落入外戚手里,所以才会借兵给杜谦仁拥立岐王,他不过是犯了失察渎职的罪,怎么能算谋反呢?
要怎么样才能定雍王的罪,名正言顺地削了他的王位,又能令其他藩王心服口服挑不出毛病,成了沈映心里最近一桩最烦恼的事。
这日恰好安郡王从玉龙山行宫回了京城,一到京城连他的郡王府都没回,听说皇宫被烧了,沈映只能住在临阳侯府,便马不停蹄地先赶到了临阳侯府。
安郡王是被沈映诓骗去行宫的,自然对沈映的计划一无所知,他以为沈映是真的遇刺身亡了,还为此伤心自责了好久,后来又被刘太后软禁在行宫里,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惶恐不安,最后因为精神太紧张导致一病不起,直到几天前听说沈映又没死,还已经平安回了京城平了杜谦仁的叛乱,安郡王的病才慢慢好起来。
安郡王进了临阳侯府,在太监的引领下进到书房见到沈映后,也不行礼,也不说话,只是站在沈映面前,斜着身子,用一种幽怨到极致的眼神无声地谴责着沈映。
沈映怕自己笑出来会更让安郡王生气,只能努力忍住笑,语气尽量委婉地道:“怎么了?怎么看朕的眼神跟看负心汉似的?朕听说你在行宫里病了,身子可大好了?朕这里有棵朝鲜进贡的百年山参,等下让你带回去补补身子。”
“皇上还问我怎么了?”安郡王气呼呼地道,“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瞒着我?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被你吓死了?你知道我以为他们找回来的尸体真是你,我有多伤心吗?”
沈映走过去,抓着安郡王的手臂把人按在椅子上坐下,“朕知道,朕都知道,朕就是怕你担心,所以才没告诉你的。”
安郡王瞪着沈映,不理解地反问:“怕我担心所以不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你到底拿没拿我当兄弟?”
“当然拿你当兄弟啊!你想啊,朕诈死的事这么凶险,稍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朕若是告诉你,万一失败,岂不是连累了你吗?”沈映一本正经地说完,摇摇头叹了口气,“朕之所以召你去行宫,是怕你留在京城会遭杜谦仁的毒手,而你在行宫,太后说不定还能立你为帝,朕这么为你着想,你却反过来怪朕,真是令朕心寒。”
安郡王听沈映说完这么曲折的内情,脑子里还一下子没转过弯来,愣愣地问:“所以你不告诉我都是为了我好?”
“你要是不相信就算了。”沈映装作失望地转过身,却被安郡王拉住,“我信我信!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讲义气的!”
“当然,”沈映欣慰地看着已经高兴得笑容满面的安郡王,诚恳地说,“其实在朕心里,一直都视你亲生兄长。”
安郡王十分感动,望着沈映的眼眶都有些泛红,“照熹,你受苦了。”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沈映笑着点头,心里想的却是,要是朝廷所有的大臣都能像安郡王一样好哄就行了。
安郡王忽然一拍脑门,好像想起了什么事,“对了,我有件要紧事要告诉你,太后她已经派人去找各地藩王求助,准备回京来对付你呢!”
沈映不慌不忙地道:“我知道,昌平已经写信告诉过我了。”
安郡王瞪大眼,惊讶得都站了起来,“昌平竟然也是你的人?”
“不然呢?”沈映笑道,“她是朕的亲妹妹,不向朕还能向着那个要把她推进火坑的老妖婆?如今有她帮朕盯着太后,太后想什么做什么都尽在朕的掌握之中。朕早知她不会善罢甘休,但也只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不必大惊小怪。”
“皇上,你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和以前完全不同了。”安郡王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目光直勾勾地望着沈映,“我好像认识你,又好像从来没认识过你。”
沈映拍拍安郡王的肩膀,“谁让你我都生在天家,想要活下去,只能不停地与命斗。”
“算了,就我这脑子,还是别想着和谁去斗了,只要皇上多照顾照顾我,让我当一个富贵闲人就好。”安郡王挠了挠头,没心没肺地道,“对了皇上,我听说皇宫被人放火烧了?这儿地方这么小,你怎么能住这儿啊,我的郡王府可比这里大多了,你不如搬到我那儿去住吧?我刚刚一路进来,看见这府里冷冷清清的,连个戏台都没有,你去我那儿住,我那里人多还热闹!”
沈映嘴巴刚张开想说“不用了”,就听到有个凉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安郡王许久没回京,怎么不先回家看看,万一你家已经被人一把火烧了呢?”
安郡王闻言不屑地嗤笑了声,“怎么可能,哪个不要命的敢烧本王的郡王府?”
顾悯从外面掀帘子进来,也嗤笑道:“皇宫都有人敢烧,何况你区区一个郡王府?”
安郡王还纳闷哪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竟敢顶撞他,正想开口斥责,一见进来的人是顾悯,便把到嘴边的话给憋了回去,回京的路上他就听说了,这次顾悯在平叛中立了大功,升了锦衣卫指挥使,人家现在是炙手可热的权臣,而且这毕竟还是在顾悯家里,跟他作对不是明智之举。
安郡王冷哼了声,“要是有人敢烧本王的府邸,那一定就是你临阳侯。”
顾悯朝安郡王虚虚行了个礼,“安郡王说笑了,不过现在外面天色已晚,下官劝安郡王还是早点回府吧,最近京城里不大太平。”
安郡王瞪他,“你敢赶本王走?皇上在这儿还没说话呢!你眼里还有没有皇上?”
沈映头疼地抬手揉了揉眉心,这两人就跟天生八字不合似的,一见面就要吵起来,他刚想开口劝架,只听顾悯含笑道:“安郡王别急,下官有句话想说与你听,等你听完,便会想回府了。”
安郡王将信将疑,“什么话?”
顾悯信步走到安郡王身旁,侧头在安郡王耳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话,只见安郡王听完,脸色霎时就变了,先惊恐地看了看顾悯,又心虚地瞟了眼沈映,立即低头行礼告退:“皇上,臣家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和皇上请安!”
说完,便逃也似的出了书房,好像背后有鬼在追他一样。
沈映指着门口,诧异地问顾悯:“你跟他说什么了?跟催命符似的?”
顾悯淡淡笑了下,“没什么,一句闲话而已。”
沈映不相信,单手扶着腰,不满地指着顾悯道:“骗谁呢,一句闲话就能把人吓走?朕还从没见过沈暄什么时候这么怕过一个人,你一定有事瞒朕,还不老实交代!”
顾悯道:“皇上,我来交差。”
沈映没反应过来,“什么差?”
“我有了帮皇上拉拢世家的办法。”顾悯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掏出来一本黄色封皮的册子,呈给沈映,“办法都写在这本册子里了,请皇上过目。”
沈映把册子接过来,翻开来边看边默念,“某年某月某日,工部侍郎收受木材商人吴某贿赂白银五千两,;某年某月某日,魏国公开设地下赌庄;某年某月某日,咸平侯夫人放印子钱……”
沈映翻了几页停了下来,这册子上写的哪是什么拉拢世家的办法,明明是能够逼死世家的黑历史啊!
除了受贿行贿,什么开赌庄放高利贷这些明显触犯朝廷刑律的事,这本册子上甚至还记载了某某官员晚上和小妾闲聊说了几句抱怨朝廷的话,哪家的官眷和下人通奸……这种发生在人家府里极其私密的事。
真不知道顾悯是从哪里打听来的这些消息。
沈映合上册子,怀疑地问:“这上面写的东西,可靠吗?”
顾悯道:“这些都是锦衣卫这么多年来,在京中各个官员权贵府里搜集到的情报,虽然不能保证十成十的可靠,但空穴不来风,十之八九还是有的,像这样的册子,北镇抚司的暗室里,还有满满一柜子。”
沈映:“……”有了这些黑历史,那真的是把世家的命都攥手上了,让他们往西他们绝不敢往东,怪不得那些官员都这么怕锦衣卫呢,知道他们这么多秘密,能不心虚嘛。
沈映自言自语地感叹了声:“锦衣卫不去当狗仔队真是可惜了。”
“狗崽队?”顾悯听到后不赞同地敛眉,“皇上,锦衣卫虽然名声不太好,但每个能进锦衣卫的人也是经过严格筛选的,体格标准是’虎背蜂腰螳螂腿‘,你用刚出生的’狗崽‘来比喻,是不是不太妥当?”
“朕说错了,以后喊你们’狼狗队‘行了吧?”沈映戏谑地说完,忽然油然而生一种不好的预感,走到顾悯面前,狐疑地打量他,“等下,你那里,不会也有朕的黑历史吧?”
顾悯沉吟了一会儿,道:“可有可无。”
沈映问号脸:“什么叫可有可无?”
“意思就是,”顾悯执起沈映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拍了拍,语重心长道,“我若心情好,它就无,若心情不好,它就有。”
作者有话要说: 顾少君:本侯的确恋爱脑,但若有人以为靠恋爱脑就能当皇后当摄政王,那格局就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