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他忙了好半天,可得多吃点,不然哪有力气拉坯?”
窑工们都能看出聂慈是女儿身,却没有谁主动点破,若是日子能过下去,哪有姑娘会来隐泉这种荒僻的地方烧瓷?
“拉坯?”
徐管事也是识字的,当初聂父送来的那封信他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也明白聂慈来这里是为了当管事,拉坯是怎么回事?
“徐叔,只有当一名窑工,才能尽快了解窑口的一切。”聂慈压低声音道。
“快别胡闹了,你吃不了这份苦!”徐管事忍不住呵斥。
“我现在可是昌州城中最不知好歹、最忘恩负义的蛇蝎妇人,还有什么苦吃不了的?”说这话时,聂慈眸底划过一丝讽刺。
正如她料想的那般,为了孙泽生的安危,孙家人答应了她提出的条件,将三名老师傅送到聂家瓷窑。但孙家人许是不太甘心,在城中放出了风声,言道聂慈不愿给为丈夫取血制药,才提出和离。
徐管事啐了一声,觉得孙家人的种种行径委实不太光彩,偏偏孙氏瓷器在昌州内外颇有名气,远非聂家可比,这样的事实让他更加郁闷。
瓷窑准备的饭食虽说简单,却宰杀了两只公鸡,这些窑工都是要做体力活儿的,若是没点荤腥,恐怕坚持不住。
用完午饭,聂慈跟在一名老师傅身后,将经过陈腐的泥料从泥房里搬出来,以双脚一遍遍踩踏泥料,驱除内部的气泡,而后又在青石板上反复揉制,将泥料搓成长条状。
老师傅原以为聂慈第一天来窑口,肯定不太适应揉泥的法门,毕竟泥料必须经过成百上千次揉制,才能达到拉坯的要求,而聂慈身为女子,身量也不算太高,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哪知道聂慈头回揉制的泥料,就远远超过了普通窑工,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行了,把泥料放在坯车上吧。”
聂慈按照老师傅的吩咐,将泥料摆放在不断旋转的陶轮上,看着前者借助双手将泥料盘筑成型,最终拉成六寸见方的圆盘。
老师傅的动作看似轻巧,实则难度颇高,把泥料塑造出自己想要的形态,势必要对拉坯十分熟悉,并且能够精巧的把控自身力道,否则便会毁掉瓷器的形态。
“小聂,你来试试。”老师傅拿出烟杆,敲了敲湿润的青石板。
聂慈正色颔首,随即闭上双眼,仔细回忆着老师傅拉坯的步骤,等确定了所有细节后,她这才将双手放在泥料上,先用中指按压泥料的正中心,而后以极小的力道向外扩展,再一点点的增大力道。
若不是聂慈铸造过无数铁画,恐怕这一次真会失手。
眼见着聂慈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圆盘,老师傅面色涨得通红,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小聂,你天生就是当窑工的料,第一次拉坯就能有这种效果,可比老徐强多了!”
随后老师傅又指点聂慈如何修坯,将圆盘塑造成型。
与此同时,远在昌州城内的颜舒棠,也被孙家的一顶软轿抬进了文萧院。
大抵是被蛛毒摧残的时间过长,孙泽生的模样比先前还要憔悴,他整个人消瘦许多,眼眶凹陷,双颊泛着灰败的青黑,躺在卧房的床榻上,若不是时不时咳嗽两声,与死人也没有多大差别。
看到这样的孙泽生,颜舒棠低垂眼帘,不让孙夫人发现自己脸上的厌恶之色。
“舒棠,伯母明白你受委屈了,可泽生的身体耽搁不得,必须尽快取血。”
说话间,孙夫人摆了摆手,便有丫鬟端着红木托盘走进来,上面摆着一把匕首和一只瓷碗。
颜舒棠心知自己别无选择,她乖顺地点点头,也没有多言,径自拿起匕首划破腕间的嫩肉,殷红鲜血仿佛小蛇一般,蜿蜒淌进雪白的瓷碗。
看到这一幕,颜舒棠眼眶略略泛红,心底对聂慈的恨意也攀至顶峰。
要不是那个贱人在爹娘面前搬弄是非,自己根本不必受这种苦楚,也无需自损根基,只为救下孙泽生这个废物!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rgmau、凤凰花又开、龄衫三位妹砸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