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给孙泽生看诊的神医曾经交代过,为了确保提供药引之人的安全,每次取血的量不宜过多,否则便成了竭泽而渔,恐会伤到那人的根本。
前世原身作为孙家的儿媳,即使亲眼见证了颜舒棠坐在床畔给孙泽生喂药的画面,但她良善怯弱,无法回绝孙母的要求,被迫日日为孙泽生提供药引。
孙母本就嫌弃聂家是个破落户,再加之原身的性情也不讨喜,取血时愈发没有节制,每回都要采上半碗才作罢。
这般损耗精血,就算神医开了不少补血益气的膳方,依旧让原身元气大伤,短短半月时间,原身仿佛苍老了十岁,聂父聂母觉得格外心疼,却没有任何办法,毕竟女儿已经嫁到了孙家,他们也不好插手。
但颜舒棠到底与聂慈不同,她是孙泽生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孙母不想让儿子生出芥蒂,眼见着那只小碗盛了四分之一的鲜血,便摆了摆手,两名丫鬟快步走上前,给面色惨白的颜舒棠包扎伤口。
嬷嬷带着药引去小厨房熬药,孙母不紧不慢走到颜舒棠跟前,语气中透着几分满意,“舒棠,你是个好孩子,等泽生痊愈后,你可愿意进孙府?”
颜舒棠心思本就缜密,自然发现了孙母没用“嫁”这个字。
她完好无损的右手此时藏在袖笼中,死死握拳,那张姣美的脸上却刻意流露出几分黯然。
“伯母,棠儿生父早逝,母亲又改嫁京城,即便养父养母待棠儿视如己出,也改变不了我的身份,我实在配不上泽生,又怎敢肖想呢?”
孙母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你身份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泽生心里有你,伯母年岁大了,希望能早日抱上孙儿,要是你愿意的话,改日伯母必定前往聂府,跟你养父母说合……”
“泽生体内毒素还未清除,等他痊愈也不迟。”颜舒棠婉言谢绝。
等少女乘着软轿离开文萧院时,孙母望着那道窈窕的身影,忍不住啐了一声:“分明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罢了,居然不愿给泽生做妾,还真是看得起自己!”
站在一旁的嬷嬷边给主子揉按肩膀,边试探着问:“夫人,方才颜小姐并没有直接拒绝,也许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孙母摇摇头,“颜舒棠确实对泽生有几分情意,可她不愿为妾,妄想着堂堂正正的嫁进孙家。”
“听说聂老爷聂夫人待她极好,甚至连亲生女儿都比不过她。”
“待她再好有什么用?将来聂家的三个窑口都会落到聂慈手里,颜舒棠只怕什么都拿不到。”
孙家的奴仆熬好药时,颜舒棠已经回到了聂家,她站在主卧外,注视着正在刺绣的聂母,怯怯唤了一声。
“娘。”
听到颜舒棠的声音,聂母急忙迎了出来,她眼眶略微泛红,低声开口:“舒棠,你爹虽然将你禁足了,但他心里还是疼你的,等他消气就好了。”
对聂母来说,颜舒棠和聂慈一样,都是她一手带大的女儿,即便她跟舒棠之间并无血缘关系,但这份母女情却做不得假,为了不让舒棠受委屈,她待养女比亲女还要用心,甚至想将聂家位于昌州城内的窑口交给颜舒棠打理。
如此一来,她的女儿便不会任人欺凌。
这几日颜舒棠一直处于禁足当中,除了前来送饭的婆子外,再也没有见过旁人,若不是聂家与孙家商量妥当,需要颜舒棠取血制药,恐怕她仍不能踏出院门半步。
颜舒棠咬住下唇,满眼尽是愧色,“娘,女儿知道错了,我能不能跟姐姐道声歉?”
聂母揉了揉养女的脑袋,颇为心疼地道:“慈儿去了隐泉,几月之内想必都不会回府,你好生调养身子便是,你姐姐最是心软,等过了这段时间,她定不会跟你计较。”
颜舒棠眸光微闪,攥紧了绢帕,问:“隐泉?那处地势偏远,姐姐为何要去那里?”
“你姐姐不知着了什么魔,竟想去窑口当个管事,她自小在瓷窑长大不假,却没有烧瓷的能耐,否则咱们聂家怎会败落到这种地步?要我说,她当初就不该与孙泽生和离,若是能借着解毒的机会得到孙老爷的青眼,说不定人家还能提携一二,你也不必受这种苦楚。”
提及取血制药一事,聂母面上不由露出一丝愤怨,她指尖颤抖,掀开颜舒棠的袖襟,看到缠着厚厚一层白布的手腕,忍不住落下泪来。
颜舒棠柔着嗓子开口,“您别担心,女儿不疼的,只要能换来那三名老师傅坐镇,扭转聂家的处境,别说这些皮肉之苦,就算要了女儿的性命也无妨。”
说这番话时,颜舒棠低垂眼帘,总觉得聂慈选在这种时候前往窑口的行为尤为古怪,难道她拿到了老爷子遗留的秘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