滁州,醉焰楼。
冬天里面最冷的日子,即将过去了,纷纷洒洒的鹅毛大雪,亦下得越来越小、越来越疏了。
就快要过年了呢!
初春的暖意,已经融融浸浸地渗入到空气里面,带来了些许新春的气息,可一阵冷冽的寒风忽然刮过来,还是让街上的行人忍不住打了几个寒噤,赶紧拉了拉身上的寒衣,匆匆忙忙地继续赶路。
这个时候,是合家团聚、共享天伦的时候,亦是各门各户热热闹闹地置办丰盛年货的时候。自然,也是他东方世淮最最忙碌的时候。
东方家世代经营的“玉茗”商号的名号,在百年之前便已经响遍大江南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玉茗商人”的称谓,亦是在这雍熙王朝中富商的代名词。
传闻“玉茗”商号的店铺,遍布雍熙王朝的每一个郡、每一个州、每一个县,无论是多么富庶的地方,抑或是多么贫穷的地方,都有“玉茗”商号的店铺存在,而且经营百年,历久弥新,其财富之厚实,为历朝历代之罕见。
因此,雍熙王朝之中,人们提起“玉茗”这二字,总是一脸羡慕、一脸敬佩。
对于这富可敌国的殷实之家,人们常常会误认为其子弟无非是些只知日日吃喝玩乐、夜夜灯红酒绿的纨绔子弟罢,并不知其中创业与守业的艰难,亦不知其世世代代当家的子弟,需要经过多少的磨炼、多少的艰难险阻,才能使“玉茗”的事业蒸蒸日上、经久不息。
刚刚处理完滁州城内最重要的一笔大生意的东方世淮,正斜斜地靠坐在滁州城中名声最响的“醉焰楼”内,漫不经心地摇晃着手中还是温热的琼浆玉液,任由满座的高官政要、名流雅士为他长谈阔论,两眼却无聊至极地望向窗外还没有停下的纷扬白雪,心绪早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真的是……太无聊了。
东方世淮本来就冷硬的面庞,稍稍显得有些不耐起来。
他这趟来滁州,除了查看清点“玉茗”商号在滁州城内各店铺的账目收支情况之外,亦只是打算将“玉茗”各分店过春的货品买齐,收齐各项的账款罢了。
他本想一办完滁州这里的事情,就立即启程坐船回金陵的“玉茗”总号,与家人一起清点准备年货。毕竟,明天就是除夕之夜了,人人都想与家人呆在一块儿。
可是,事情就是这么不凑巧,昨夜滁州的雪下得实在是太大,通往郊野渡头的路都被冰雪封了起来。尽管滁州城的知县已经许诺,马上派人去铲雪除冰,可是最快亦要等到明个儿一早,才能出发回去金陵。
因此,他只得乖乖地呆在这滁州城内最好的客栈“醉焰楼”中,任由一帮与“玉茗”商号有生意往来的好友,以及滁州当地的高官名士硬拉着他来参加这灯热酒暖的宴会。
这样也好,免得过早地回去,他那只顾着自个儿逍遥快活、不管他死活硬是把“玉茗”商号的所有重担都压在他身上的老爹,又在他的耳边唠唠叨叨地说他老大不小、应该娶妻了之类的琐碎事,听得他耳朵都快要起茧了。
窗外的飞雪,已经没有前几天那么大了,可是也丝毫没有停的意思。
宴会上,觥筹交错,杯盘狼藉,酒正酣,意正浓,亦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苗头。
东方世淮终于忍不住欠身占了起来,朝满座的宾客作了作揖,礼貌而得体地请求离席,趁着一桌人正酣然欲醉之际,赶紧起身离去。
一旁随侍的小厮冬隅见他起身离去,亦赶紧跟上,把一件大衣披在他身后。东方世淮谢了冬隅一声,用手笼紧了身后大衣的衣襟,正欲抬脚踏上客栈楼梯、回房休息之时,心里忽地无端端“咯噔”了一下。
他顿时楞了一下,前脚刚刚踏上楼梯,后脚却忘了跟上,于是整个人停在了那儿。后面跟着的冬隅并不知道东方世淮已经忽然停了下来,只是顺着惯性往前迈脚,结果“碰”地一声撞上了东方世淮的后背,撞得东方世淮轻轻地闷哼了一声。
“哎呀!少爷,对不起!对不起!”冬隅见自己撞了东方世淮,吓得连连道歉道。要知道,东方世淮可是东方家的当家,若是被他撞了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东方家的人不剥了自己的皮才怪!
“没事。”东方世淮并没有因为这小小的事情怪罪冬隅,只是……他心里头实在是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