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严惩的刑罚至今还在几人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定要削掉耳朵,倒入蚂蚁,剖腹装入毒蝎子,剃掉头发,将人倒悬在树上,犹如任人宰杀的牲畜一般,见折磨够了,耳边回响起惊天的凄厉叫喊声,叫人用抹布堵住嘴,装入麻袋,丢进火炉之中。
几个人被她说的眼睛都直了,揪着自己孙子侄儿的耳朵匆匆忙忙退了出去,还未走到门口,便一人一脚踹了上去,还不忘转身告诉她会严加管教的。虽是如此,可到底还是不愿意要他们到她跟前去,她看着快要消失的人影道:“后天如果再没人来,你们知道是什么下场。”
几个老人站在门边差点没吓到丢下拐杖就跑,唯唯诺诺的答应着:“是,属下定叫他们服从命令,不敢恣意犯上。”
他们心里害怕什么她如何不知。当初那几个殿主因为她年纪尚小,在人前又不大爱说话,更不把她放在眼里,处处挑她错处,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挑了她的逆鳞软肋。
如果不借这个机会立下威严的话,哪里还有她的今日,哪里还有她与太后平分秋色的权利。
怀忧见人都走了,向梁柱底下招招手,只见那原本屹立不动的悬梁突然展开双翅,慢慢的走出个人来。
琼枝一身劲装,黝黑的瞳孔在犹如白昼的光芒下忽明忽闪,走到疏君身边,微微拱手道:“殿下,有消息了。”
疏君抬眼看了一下怀忧,示意他回避片刻,见他走了,她终于打起精神来,凑近了低声问道:“怎么了?”
琼枝道:“准确来说,林氏夫人是在生下您之后一年内暴毙的,死因还在查,但当时不止有何氏在,现在的贤妃,蔡夫人,顾老爷子,还有圆慧大师都在她跟前,至于为何要在闭门一段时间,原因也不知。”
疏君沉吟片刻,指了指身旁与她平起的位置道:“照这样说来却是事有蹊跷,圆慧大师闭口不言,何氏又装乖卖傻,钟言偏偏叫我来气,更何况我那二哥现在算是又要与我杠上一段日子了,怎么可能还会告诉我为何。”
琼枝正欲坐下,但很快便察觉到不妥,犹豫一番之后,在她再一次指着位置的时候,她才敢上前去。听了她的话,又想起现在的情况,不免宽慰道:“殿下,属下查到的只有这些,可一有蛛丝马迹,便可顺藤摸瓜,总有一天会查到顶。如今羽下不知为何有些不安生,调查这些的事情可能还需要延后一些,毕竟,”她尽量不去看她的眼睛,慢慢道:“毕竟太后还在,这是她明令禁止的,不叫你去查,如果出了问题,属下们担当不起。”
她与太后虽都在七羽,可实际上在权力方面她们只是平分秋色,旗鼓相当,没有哪一方能鹤立鸡群,独自为大,一边不可得罪,一边不敢给脸色,着实叫人难办。
疏君深知这样的局面,既然已经有了藤条,早晚都能查清楚,她也不甚着急。向她点了点头,又嘱咐她别将此事记入行动藉册当中,就当是私事,不可泄露。
琼枝的身影隐匿在黑暗中,恍若一只寻找庇护所的蝙蝠,张开了翅膀垂掉在梁上,双翅护住身体要害,与世人相隔两界,魅影无踪。
却说疏君以为江离叫钟言将朝服送到纤羽阁时,便真的以为那是他的本意,实则不然。
江离从礼部拿回朝服的时候,正放在卧房摆着茶点的案几底下,本想着在书房处理好多出来的公务之后再亲自拿到她面前,为今日那不着实际的怒火致歉。谁知道他回到卧房时却没找到,又叫来明恩,听说是被何氏带走了。
后来又在茶房与愉禛商谈片刻,主要是因为疏君的事,他不想再让别人误会,便先与愉禛谈妥。其间何氏叫钟言端来她亲手做的百花酥,又连连向二人诉说了送朝服的事,愉禛不甚爱搭理她,只喝了两口茶,点了点头,并不多言。江离与她细说几句,叫她一如既往便是,无需刻意的去回避,只此几句话,便将她打发了。
钟言回到何氏的院子,只见她正坐在铜镜前,由东儿,敬香帮忙卸钗,洗面,见她进来了,并未去搭理她,反而自己动手揉了揉太阳穴。
钟言见此,一股气坐在榻上,飘逸匆匆忙忙从外面赶来,忙送上茶点,却被她一掌掀开:“滚开,那这些就来糊弄我,真当人人都能欺负我了不成。”
说着,她掩面大哭起来,飘逸吓得伏在地上,就算滚烫的茶水泼在手上烫出红泡,细碎的瓦片剜在嫩肉里淌出猩红的血液,也不敢乱动,只瑟瑟的颤抖着身子:“奴婢不敢。”
东儿正替何氏篦头发,听见钟言的哭声和摔打声吓得手上一抖,扯掉了何氏的几根头发,她吓得跪在地请罪:“夫人赎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只见何氏疼的皱眉,捂着头皮道:“仔细你的爪子,出去,一点小事都做不好,我自己来。”
敬香将东儿从地上拉起,二人相约而去,更不忘将飘逸一并带走。
何氏拿着篦梳一根一根的理出头发丝,在镜中瞧着钟言泣不成声的样子,冷笑道:“又上哪里吃了冷面回来,要撒气别在我面前闹,你知道这里的规矩。我不是叫你送糕点去给两位公子吗,怎么没在他们面前帮忙伺候,你回来这么早做什么?”
听出她话里的威胁之意,钟言立马掩了面,低声道:“我是送去了,可是他们并不搭理我,便将我赶出来了。”
“那是你无能。”何氏随意从妆匣里取出一包药粉扔在钟言身边的榻上,冷冷道:“你知道拿给谁,这可是上头商谈许久才得到手的,别弄掉了。”
钟言一向畏惧何氏这副不咸不淡的神色,眼睛向右一瞟,只见一包被裹的严严实实的黄纸条落在湘色团圆花纹的被褥上,她缓缓伸出手放在手心,温顺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疏君回到府里已是夜深时刻,在路上奔波许久,晚膳也怎么用,现如今倒有些饿了。刚好见到桌上放好的百花酥,她随手拿起就吃,也没管是冷是热:“这是谁做的,味道还不错,以后多做一些,就是这粉放太多了,有点夹口。”
绿抚笑着帮她倒了一杯茶:“杜若说这是二公子拿来的,说是给您的歉礼。”
疏君接过放在跟前的茶杯,喝了一小口便道:“这东西不吃也浪费了,说不定也花了很多银子,倒掉了怪心疼的。”
绿抚笑道:“小姐,您这是掉钱眼儿里了吧,动不动就钱的,值钱的,您可是最富有的人,说不定陛下的国库也没有您小金库里的多。”
疏君淡淡瞄了她一眼,嗔道:“你知道就好,别乱说啊,这要是被人知道了,指不定要叫我上交一半呢。”
绿抚坐到她对面的凳子上问道:“小姐,您可有认真的数过那些账目?”
疏君塞得两腮鼓鼓,见她满眼精光,不由得问道:“账目没问题啊,为什么要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