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她心头总是淤积不散,有隐隐呕吐之感。她并未得风寒或是如何不适,宓瑶也瞧不出她有什么毛病,接连请了几位太医来,也都是摇头束手无措。
她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了几日,终于到了大宴的时候。
万盛与永威的使臣皆是大妆品服,无一小觑。送亲的队伍前方皆有一对龙旌凤翣,雉羽夔头护驾,昭帝等人行至城门处,送走了佳宁郡主和万盛太子,复又行至景王府参加婚宴,景王今年十五,成亲自然为时尚早,可就是这样的结果才让昭帝最为满意。
陶耀公主对于自己嫁了个同龄的丈夫很不满意,但也没办法,荣昌地广物博,比永威强到不知哪里去,只要她能尽心伺候,景王日后也不会亏待了她。
这样浑浑噩噩过下去,也未尝不是好事。
等景王夫妇拜完堂,昭帝携皇后和贤妃在景王府吃了两杯酒便又回到建章殿宴请大臣宾客。
疏君送沐卿离开时,只是嘱咐他小心一些,便再无了他话。沐卿见她不想再言语,他欲言又止的望了望她的双眸,并未看出任何不同的情感,心中失落也只能黯然离去。
而在景王府与沈徽清一席时,她看见贤妃的腰间有一块与江离一模一样的翠玉鱼形环佩,与此同时,贤妃恭顺温柔的目光淡淡与她相交,只此一眼,她便有了另一个想法。
回到建章殿时,大臣极其家眷无不欢畅乐呵,怡然自得,君臣和睦。近来昭帝十分满意现在的局势,宣来歌姬舞女,众卿同乐,家眷大臣可随意走动,好不欢乐。
在景王府的时候被几人灌了几杯酒,她的脑袋现在不是很清醒,加之心口的郁郁之情,让她有些想恶心。
宓瑶拖绿抚将玉泽抱给疏君,就当是给她解解闷。其实疏君哪里不知道,她分明就是想和三哥单独在一块儿,甜的跟什么似的。
她拿眼埋怨的去瞧那谈笑的二人,心里气的跟兔子一样,急的不行。而这一次虽然沈徽清与她同席,但他却跑到了一边,拖着那“沉重的身子”跟人谈话,不过看样子,他倒是很喜欢和浮玉说话。
她撇了撇嘴,学着玉泽跟他嘟囔几句。面上没什么表情,可心里就像是被猫爪子挠着一般,又痒又痛。
绿抚在一边瞧着她脸色不太对,连忙问道:“小姐,要不先回府吧,这几日您身子不大快活,先休息休息再说如何?”
疏君不以为意的笑道:“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可能是没什么胃口,心里不舒服罢了,没事。”
绿抚见它嘴硬,也知道她的脾气,当下也没多说,可转身时却还是忍不住让宫女去取一些喝的茶水过来。她酒量不好,刚才又喝了几杯,想必现在心里更加不舒服了。
她撑着头靠在小几上,看样子难受极了。绿抚正要伸手去接玉泽,耳边就传来了沈徽清调侃的话:“才喝几杯就醉了,这不是你们府里的小少爷吗,让我来看看。”
她抬眼望去,见沈徽清已经结束了那边的谈话,现在正坐在她的旁边张手想要抱玉泽。她知道愉禛很信任他,而且玉泽也不认生,看见小叔叔要抱,他当下就把手伸了过去。
她适当的还两句嘴:“王爷身子不大好,还是多坐少动,别扯坏了底子。”
沈徽清微微咳嗽两声,表示自己确实很虚弱,玉泽落在他怀里看到了自己,又想要伸手过来要自己抱。彼时,她心里的恶心之感更重,便也没看他,闭着眼睛揉了揉鼻梁处。
沈徽清也看出了情况,问道:“喝醉了?”
疏君冷哼一声,斜眼去瞪他,道:“还没你想的那么差,你把他抱稳了,若是掉下来,看我不收拾你。”
沈徽清鄙夷的挑挑眉,贴在她肩膀上小声道:“你确定你能打的过我?”
她见玉泽闹腾,便递给他一根手指,压低了声音道:“上次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就这么心高气傲的想要挨打了?我什么人没见过,偏偏就没见过你这样的。”
这话一点都不错,她什么人没见过,就没见过能激起她平静幽潭里万丈波澜的人。
沈徽清的笑意很浅,他抬手打掉正被玉泽往嘴里送的手指,道:“现在不是见到了吗,高兴吧。”随即话锋一转,看着她无血色的嘴唇,忧心道:“你先去后殿歇一歇,可是前些日子没修养过来。”
疏君轻轻的摇摇头,心中压抑不住的恶心将要翻上岸来,她转身对绿抚道:“去找一个痰盂来,快。”
绿抚转头就要跑,却被沈徽清叫住,顺便将玉泽抱给了她:“去后宫拿太慢了,你先抱稳他,我扶殿下去后殿。”
说着,就去挽她的腰间,二人贴的极近,他能隔着丝薄的衣服感受到她的体温和颤抖不止的身子。
二人离昭帝最是亲近,而这样的场面也是他最想的看到的,正是不亦乐乎,忙叫白玉先把里面的人清了。白玉呵呵的转头去,一来人走光了,他自己也出了后殿。
且不说昭帝用意如何,二人进了后殿也没做什么。前脚刚进去,绿抚刚把玉泽放在地上由着他站着,她跑去那痰盂,疏君正是难受至极,一时也忍不下去了,喉间的腥甜催促着她张口。
沈徽清只觉左手一松,她的身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哇的一声全吐了出来,接连咳了几声,又接着吐。绿抚抱着痰盂来,见了地上的血块,吓得想要惊呼出声,只见疏君刚吐出来的时候便抬起了一只手阻止了她,她只能按紧了嘴,不让发出声响。
沈徽清低头去看,却见她满脸残色,额头冒出颗颗黄豆大小的汗珠,他抬手用袖口去帮擦,这一次她没有躲,倒是让他高兴了不少,不过现在的场景,他再高兴也笑不出来。
玉泽见一干人都围在她身边,像是发现了有趣的事,咿呀着迈着踉跄的步子,摇摇晃晃的走到几人身边,口齿不清的喊道:“姑…啊啊,抱……抱……抱。”
绿抚取出一张手帕递给沈徽清,她怕玉泽摔倒,便去抱着玉泽走远了几步。
疏君低咳两声,喘着气息道:“把玉泽给王爷吧,先把这些收拾了!”
绿抚不敢怠慢,把玉泽放在沈徽清的怀里,犹豫道:“小姐,要不先请少夫人帮您看看?”
疏君摇摇头,低声道:“不用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吐出来就好了,这宴会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散去,就先在这里休息一下便可。”
绿抚抬头瞧了瞧沈徽清,见他点头,她才出去端了热水来清理地面。彼时,沈徽清已经扶她往榻上卧下,建章殿只是设宴之处,后殿的软塌并没有软枕垫,她一躺下,沈徽清自然而然的就坐在了她的正上方,再伸出两条腿,意思再明显不过。而她也没有多在意什么,顺势就在他的大腿上枕下。
她闭眼想到,这是秋嬷嬷的血,雷凌收入腹中的血,每一次他饮下去,若没有消化完全,其余的她身体受不了,必定是会全吐出来,难怪她说这几日总是心里不舒服,倒是忘记了这茬。
吐了半天,如今舒坦了,身子却是沉重的不得了,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在他的腿上便沉沉的睡去。
他本来还有些事想与她说,现看她熟睡的面庞,苍白无力,便想着过几日再说也不迟,毕竟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未可定之。
外头的热闹笑话声时不时的传来,每每大声一些,她的身子总是一抖,随即又惊醒了,等喧闹的声音消减,她又睡去。这样反反复复的样子,更是让他起疑。她再一次醒来时,玉泽也玩累了在他怀里睡着,她让他把玉泽交给她一起睡,就这样,姑侄二人相互抱着在一处陌生之地睡得十分舒适。
天气越发的沉闷,玉泽只睡了一小会儿,便闹着要找娘亲,沈徽清让绿抚来慰他,顺便让她把他抱走了。他自己也是累的不行,低头看她睡得香甜,也不好挪动身子,便仰靠在身后墙壁上便睡着了。
他刚睡着,榻上的人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